鬼子六大传

一百七十二回 人命的天平(1 / 2)

一百七十二回人命的天平

两个总督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李续宾是大惑不解,文祥却整张脸都变了颜色,对着天津府怒斥道:“怎么回事?”

天津府也是一头的雾水,在这种初冬的天气里,黄豆大的汗珠竟从额头刷刷落了下来。文祥觉得在李续宾面前丢了脸,不由得怒道:“还不叫人上去拿下来,任他在那里胡闹吗?”天津府这才醒悟过来,连声“着着”地答应着,喝令手下的标兵上去把那戏子擒了个寒鸭凫水,提将下来放在总督大人面前。

文祥皱眉道:“你还等我亲自审问不成?”天津府又是一阵“着着着”,押着那人下去了。李续宾拱手道:“贵督倘若有事,请尽管自便。兄弟自己招呼自己就好。”

“哪里哪里,不过一二刁民闹事,叫下面人去办便可,足下不必介意。来来,我们听戏,听戏。”说着便叫台上继续唱戏。

虽然嘴上说得轻描淡写,但一回到总督衙门,文祥的第一件事还是命人传来天津府,问他那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津府犹豫了半天,给文祥催得没有办法,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份血迹斑驳的状纸来,愁眉苦脸地道:“还没等下官开审,那人便什么都供了,这是他一早写好的血状,大人请过目。”说着把状纸展开,举在文祥面前。

文祥就着他的手里匆匆浏览了一遍,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状子里写的都是真的不成?”

“这……下官也不好说……”

“去,把煤铁公司的何道给我传来!”文祥脸色变得铁青。

煤铁公司是个官商合办的机构,有道员一名作为官方的代表,平时负责招商集股,以及招募矿工的人事事项,与具体的采矿业务是不沾边的。现任的道员姓何,是江西人,上任也有几个月了。

何道台听闻总督召见,忙不迭地赶来,一进门便听文祥怒吼道:“瞧你干的好事!”

“这……”何道台吓了一跳,双膝一曲,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脸上旋即吃了一记,却是文祥把那血状劈面掷来:“你给我好好看看,有什么话说!”

何道台心里有鬼,拿起来一瞧,便晓得是那件事情败露了,心知瞒不过去,连连叩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文祥见何道如此,心知那状子所告的是煤铁公司强拆民祠,致死人命是实,不由得又气又恼,用力骂了一声混账。原来从矿务局时代,朝廷就针对征地下过一道圣旨,凡是开矿、建厂所需的地皮,都不准向民间无偿征用,而是必须按照地价出钱购买,到了煤铁公司成立,这道圣旨自然仍旧是有效的。前些天唐山探出了新矿,煤铁公司与开平矿务局准备一同开采,可是破土动工之前,却遇到了一件叫人头痛的事情:那矿脉的必经之地上恰有一座祠堂,乃是属于当地一个小族的。这族中人口不过二十来人,祠堂也破败得不行,按说给几个钱便可买下这块地;可是何道却把征地经费私吞入囊,对那小族一边却声称朝廷无偿用地,勒令他们限期将牌位迁出,否则便要送官究办。

族中多数人抱着民不与官斗之心,眼泪汪汪地准备忍了这口气,把祖先牌位请出祠堂,可是内中却有一个倔脾气的吴秀才说什么也不肯,扬言朝廷有旨在先,煤铁公司不给钱就是违旨,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后来索性搬着被褥,带着一家六口住进了祠堂去。

派去拆房子的把总却也是一个愣头青,平时欺负小民惯了的,期限还没到,便带着人,拿着家什,三更半夜浩浩荡荡地往祠堂去,也不理那倔秀才正在祠中睡觉,一声令下,木夯铁锤打在墙上,便将祠堂整个拆成一片废墟,倔秀才连同他的一妻三女,尽数葬身在祠堂之中。只有一个儿子,眼看祠堂将塌,不顾父亲再三喝阻,拔腿逃出门外,这才躲过一劫。

这倔秀才的儿子才有十五六岁,已经是个童生,得知把总不顾自己一家性命,强行拆屋,不由得悲愤交集,发誓一定要替父母姐妹伸冤,于是写了状子,一状告到唐山县。

唐山县惹不起道台,不敢接这案子,命人一顿棍棒,把他打了出来。吴童生养了几天伤,又再跑到煤铁公司、开平矿务局去告状,两边却都不理他。只有矿务局的总办戴煦看他可怜,自己出了几十两银子叫他回去办丧事,却也矢口不提将何道台连同那行凶的把总问罪的事情。

吴童生也有一股韧劲,拿着戴煦给的银子回去葬了全家,竟又跑到永平府去告状,这一次却连唐山县也一并告了进去。他身为童生,告官要先革去功名,再打二十大板,不想永平府打过了他的板子,竟把状子一掷,说是查无实据,叫他息讼回去。吴童生哪里肯服,当堂就闹了起来,永平府顺水推舟,治了他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打得皮开肉绽,派人押着发回原籍,着当地官府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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