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六大传

七十九回 黑云压城(1 / 2)

袁潜先打点定了懿妃那头,这才重行出宫,去僧格林沁府上说服他与自己统一战线。这一次咸丰之死固然出乎意料,但是肃顺所取的方略却对自己大大有利。试问他身为一个臣子,皇帝驾崩了却封锁消息不予发丧,岂能是一两句话就遮饰过去的?这也算是天大的巧合,若非身负弑君最大嫌疑的陀罗春吕容珠是肃顺所引荐,料想他也不会惊惧如此,孤注一掷地打算扶载垣夺权。袁潜没有闲暇去想那吕容珠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非要置咸丰于死地而后快,他甚至来不及去追究咸丰到底是不是死在了吕容珠手里。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与他面对的形势比较起来,可说是太微不足道了。

眼下的情形,肃顺固然赢面甚小,可是对手过弱,也就意味着自己无法从中捞取太大的好处。那拉氏不是一根好欺负的葱,既然明知道肃顺份属反叛,朝廷中支持他的人不会很多,自己只要把载淳捏在手里,便是坐稳了皇太后的位子,她又凭什么非跟恭王联合不可?

但是,当她与皇太后钮祜禄氏两人一起面对恭亲王和僧格林沁的时候,懿妃的口气立场,竟然完全地倾向恭亲王一边,钮祜禄氏本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人,对朝廷中的事情更是所知不多,听说皇帝驾崩的噩耗,早已经是哭得不成样子,只顾拿着手帕抹泪,至于恭王与僧格林沁在下面神色激越口沫横飞地大骂什么肃顺谋叛之类,她是一个字也没听得进去。当恭亲王跪在地下,请她“拿一个主意”的时候,皇太后只得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懿贵太妃了。

懿妃――不,此刻应当改称懿贵太妃了,懿贵太妃透过屏风的缝隙,瞄了一眼跪在外面的恭亲王与僧格林沁,瞧着他们摘去了红缨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帽顶,心中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国丧了?皇上真的驾崩了?她想哭,想痛痛快快地为自己的年少守寡流一场眼泪,但是她却哭不出来,因为眼下在她心里,有比悲痛更加要紧的事情:跟肃顺斗!

不斗,就没办法在后宫立足,如果载淳不能登基为帝,一直以来就恨透了她的肃顺怎么可能任凭她逍遥自在?想到肃顺,那拉氏的一对杏眼之中放出阴狠怨毒的光芒:肃顺固然将自己当作俎上鱼肉,然而在老六眼睛里,她也只不过是一枚筹码罢了!今天天没亮之前,他摸黑进宫,当着她的面把皇帝驾崩、肃顺匿丧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可是却迟迟不肯掀开他的底牌,不肯抛出自己的交换条件来。

懿贵太妃知道,不给恭亲王相当的好处,他是不会白白站在自己这边的。肃顺既然铁了心要扶载垣,必不可能毫无准备,他既有本事将整个圆明园给封锁起来,想来也还有别的花样不曾使得出。但是懿贵太妃却也不怕恭王不肯站在自己这边,因为肃顺一旦得了势,第一个要对付的是大阿哥与自己,那第二个就是恭王了。

两个人各怀鬼胎,袁潜跪在地下一味叩头谢罪,懿贵太妃坐在屏风后面不住捏着帕子擦眼泪,一旁却急坏了僧格林沁:只听他大声道:“肃逆跳梁,有颠倒乾坤之心,做奴才的一片忠心,只恨没有使力的地方,请皇太后快快示下一个办法!”

是啊!怎么忘了这一位深受先帝与道光爷两朝重恩,一向忠勇耿直的科尔沁亲王呢?一时间懿贵太妃似乎又觉得,就算是恭王爷袖手旁观,只要有了僧格林沁撑腰,自己也不会怕斗不过肃顺。僧格林沁有兵权在手,恭亲王他有什么?

不,不会。恭亲王一定是有什么好牌在手里的,喜欢打麻雀的懿贵太妃明白牌局的道理,当你摸到一把好牌,眼看要胡的时候,都是要装作什么底气都没有的。可是他的牌究竟是什么呢?懿贵太妃怔怔地望着这个年青的六叔,一时间没了主意。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仅仅是第二天,她就同时看到了肃顺与恭亲王的两张底牌。九月初三一早,以肃顺与郑亲王端华为首,在圆明园宣布了大行皇帝的死讯,只不过皇上驾崩的时间,从九月初一日的早晨,被篡改成了九月初二日的深夜,至于驾崩的地点,则从天地一家春这个让人有暧昧遐想的地方,变成了皇帝的书斋:位于圆明园“九洲清晏”的同道堂。而专门记载大清皇帝一举一动的“起居注”上,也凭空增加了“上不豫”、“上疾大渐”、“召御前大臣承写朱谕”之类的内容。

与此同时,公布了一份大行皇帝的“遗诏”,内容大略是国有危难,宜立长君,以故怡亲王奕勋子载垣入承大统,为嗣皇帝。端华与肃顺一同被委为恭办丧仪大臣,除了他两个之外,在京的恭办丧仪大臣尚有恭王奕訢、额驸景寿、以及如今宗室之中辈分最长的老五太爷,惠亲王绵愉。比较特别的是,新皇帝居然下了口谕,叫在京的几位恭办丧仪大臣毋庸前往行在,只消在京城里把迎接梓宫、预备白布之类丧仪应用的物品办好了就是。皇帝的梓宫,是京里皇木厂负责的,园上赶着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一定要见到“金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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