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六大传

五十七回 双雕(1 / 2)

他这话听在袁潜的耳朵里,简直就可笑到了极点。“俄人也是夷人,英人美人也是夷人”,那就无异于说梨子苹果就是一个滋味一样的荒诞,可是在这个时候中央官员们的认识当中,能在字面上弄明白俄人不等于英人,已经算是很不得了的了。

袁潜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道:“就怕拟了上去,反倒触皇上之怒。”彭蕴章略感不悦,心想单拟一个革职拿问罢,你又捶胸顿足地闹事;要呈双请罢,却又是你说怕皇上生气。他本就不喜强出头,见状立刻又缩了回去,讪讪道:“王爷谨慎,王爷谨慎。”再不吭声了。

袁潜十分不满,他没有从几个军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不便自己提出口来,只好闷哼一声,慢腾腾地站起身来,望了那奏折一眼。他明白,如果就这么呈递上去,恐怕皇帝一看之下多半会照准,吴健彰的死活在所不论,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可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了。

他许久以来一直在考虑着却又无处着手的一个计划,好容易现在有了突破的办法,自然不能就此白白放过,当下道:“琮达此见很是,但本王却不得不小心谨慎。”话里有话地道:“前些时候军机刚刚动荡一番,眼看又要过年,大家想必都不愿意再出什么漏子罢。”

这一句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窝里去,毕竟近来皇上实在有些喜怒无常,犯不着去触怒他老人家。前不久刚刚摘掉了“学习”帽子的穆荫,急于在同僚面前表现一下,脱口道:“吴某素稔夷情,不如将他去职留任,继续办理沪上交涉。”

此言一出,立刻招来了许多白眼,杜翰最先站出来极力反对,满口仁义道德,讲得穆荫几乎要寻一个地洞钻将下去。

瑞麟自从得了西席李良佐的教诲,便一直寻找机会向恭王爷示好,此刻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心知必是他心下早有成竹,又不好自己出口,想借旁人的口说出来罢,众军机却又木呆呆地没一个能估中他的心思。

心下连转不已:吴健彰这种情形,按说只有数种处理办法:除了那弹劾奏章上要求的解京按问,以及方才彭蕴章所提的流放黑龙江、穆荫所提的去职留任之外,还可以派一个钦差大臣前去核查办理,先摘了吴某人的顶戴,若是吴健彰给人冤枉,再将顶戴还给他;若查出来属实,该怎么办还怎么办。难道王爷想取这种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他必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钦差大人的人选。瑞麟越想越难,他又不是恭亲王肚子里的蛔虫,怎能知道王爷在想些什么!

忽然间灵机一动,蓦地想起这些天来李鸿章一直辗转托人,要求拜在他的门下,就是昨天,才刚刚行过了师生之礼。传闻之中,李鸿章所以平步青云,从编修一下子做到礼部郎中,也是恭亲王加以青眼的结果,这让瑞麟不得不善加思量:难道恭亲王有意让李鸿章去办这差事?

要在往常,象这种奉旨查办的差事,那都是肥的流油,一堆都老爷们抢破头也要蜂拥而上的。可是眼下沪上正在打仗,闹匪不说,洋人还开出兵船来跟着搅和,为了敲那几根竹杠,万一把小命搭上可就不值了。而且也不知道皇上的反应会是如何?瑞麟有些不安,心中琢磨了片刻,终于还是十分婉转地暗示了出来。

袁潜眼睛一亮,旋即若无其事地捻起一根银签来剔着灯花,漫不经心地道:“李鸿章?他现在不是做那个……”瑞麟马上接口道:“礼部郎中。”

袁潜嗯了一声,道:“是,礼部郎中。他去,合适么?而且上海道职位当紧,一日不可无人,本王的意思,最好能拣一个有些干才、会办夷务的去,就将他暂署了上海道,一面办事,一面捎带将吴健彰给查了。”

瑞麟汗出如浆,自己多方揣测,还是猜得偏离了些,只得硬着头皮道:“李鸿章为人很是机警,下官料想他是能与洋人周旋的。”

袁潜仍是摇头,道:“以礼部郎中外放暂署道员,且是上海津要繁缺,于规矩大大不合,不好,不好。”

邵灿忽然躬身道:“王爷此是持重之言,但行非常之事当以非常之手段,李鸿章青年有为,去办这差事甚是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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