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南方的曾国藩为了水师搞得焦头烂额之际,北方的战事也渐渐转入相持不下的阶段。太平军因胜保抢先赶到天津部属防御,决运河放水环城,难以继续进攻,在天津城下对峙数日,死伤不少,给养也渐渐跟不上了。迫于无奈,只得撤出杨柳青,还军独流,驻扎下来一面固守,一面等待天京派来的援军。
就在这时,奉调入京听用的胡林翼,终于取道山西,辗转抵达京师,在吏部办过了引荐。
袁潜在想,怎么用这个人才能让他对自己的价值最大化呢?刚才皇帝召见的时候,自己隐约探了一下他的口风,似乎咸丰对胡林翼这个人并没有格外深刻的印象,只是随口说了句交部议叙,就转到别的话题上面去了。
这一来可就给袁潜上下其手大开方便之门,他故意挑了许多毛病,将兵部请求调他赴湖北委用的奏本驳了回去,兵部再议放为安徽道员,袁潜又寻衅打回,如此再二再三,兵部开始疑心这个胡林翼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下了恭王爷,对他的事情也就渐渐地冷了,随便给他挂上一个兵部闲职,放着他在京候补去了。
袁潜就是要他投闲置散无所事事,才好借机拉拢。他派人秘密盯着胡林翼的行动,直看着他盘缠用尽,退掉了租赁的官寓,搬入湖南会馆中去,又再耐心等待了数日,估摸他已经坐不住了,这才决定设法约他见面。
这天晚上,荣全带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趁着夜色走进了恭王府,径直进了袁潜的书房。
袁潜似乎一直在等待他,一见两人进门,当即站了起来,笑道:“委屈润之了。”一面亲自上前来要帮他脱去护卫服色。
胡林翼愕然打量着面前这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王爷,但觉他容貌长相并不格外出众,就连身材也比自己这南方人都矮了些许,可是顾盼之间自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在,胡林翼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位王爷志不在小,他在自己失意的这个时候前来招揽,不知道是福是祸,可得多加小心了。
当下跪了下来,口称候补道员胡林翼叩见。袁潜哈哈一笑,摆手道:“今夜就是你我闲谈,润之不必拘礼。”顿了一顿,道:“本王久闻润之大才,此次赴京听选,兵部那些人竟然把你闲挂了起来,本王心中很是不平,特地请你来谈一谈。”
胡林翼连忙道:“王爷过誉了,胡林翼不过剿办匪徒略有成效而已,总托赖天子洪福,林翼何功之有!”
袁潜一笑,道:“润之剿匪,不是略有成效,而是功勋卓著。你在黎平大办保甲团练千五百余寨,又建碉堡四百多座,一时匪戢民安;后来又剿平甕安榔匪,诛杀匪魁,岂是寻常人所能为者?”
胡林翼愈加不安,王爷越是夸赞,他心里越是没底,不知道这位恭亲王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自己年已四十二岁,至今仍是一个道员,在贵州那蛮荒之地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也越来越差,说他不想在有生之年出人头地、成就一番事业,那是假的。可是他却也不愿将自己的仕途性命拿来当赌注,去做些危险的事情。
袁潜看出了他的忐忑,微笑道:“润之敢是怕本王有心遍结私党不成?”
胡林翼心中一颤,不由得注目瞧着恭王爷,从他带着些许笑容的脸上,全然看不出半分端倪来。胡林翼不得不承认,自己猜不出王爷的用心所在。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恭亲王对自己十分赞赏,青眼有加。刹时间胡林翼的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头,最后功名之志终于压倒了谨慎之心,他决意要听听王爷接下来说些什么,看看这位恭亲王究竟是不是值得自己跟从。
袁潜变换一下姿势,让自己在椅子里坐得更舒服一点,对胡林翼道:“本王刚才说过,润之剿匪,确实是功勋卓著。我大清如润之这般的干吏良将,可以说数不胜数,就如现在湖南办理团练的曾国藩,以及他幕下的郭嵩焘等诸人,也都是干才。”
胡林翼听了,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曾涤生与他交谊非浅,两人不但是同乡,更是同自涟滨书院肄业,算是同窗。听得老朋友事业有成,忍不住替他高兴。
却听恭王爷话头一转,道:“可是这么多的干吏良将,却没将贼匪从我大清的版图上清除干净,这几年来,各地盗贼猬起,处处烽火,江南更是给长毛闹得民不聊生。润之此次北上,听说是从陕西绕道而来的?为何不走两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