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六大传

四十一回 筹饷(1 / 2)

曾国藩击掌道:“是啊!国藩也觉得此议甚险,若是给人看穿了,莫说国藩要给参得倾家荡产,连如今的湘勇恐怕也保不住了。”

景廉话头一转,却道:“虽然甚险,可是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大人你想,咱们衡州有许多富豪地主,不是没钱助饷,却是压根不愿意为国出力。就拿衡阳城中的首富,户部候补员外郎杨江来说,他祖父在湖北巡抚任上贪墨索贿,官声恶劣得很,死后却攒下一大笔银子,说他家产四五十万,那都是往少里估算。他说无钱可捐,大人您相信么?”

曾国藩听景廉说起杨江,又引起了他的恼火事来,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前几天郭嵩焘奉命去杨江家里劝饷,可是杨江为了躲避捐饷,竟然叫家人上下尽数换了补丁衣服,穿的破破烂烂地出来见郭嵩焘,连中午饭都是清汤寡水配着几根白菜叶子,以示自家连口像样的饭菜都吃不起了,哪里还有什么闲钱捐给团练?

郭嵩焘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回来气呼呼地冲着曾国藩发了一番牢骚。曾国藩也觉得心中冰冷冰冷的,他苦练湘勇,难道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乡绅富豪么?没想到同他们要点养兵的钱,却遭到这种待遇,一时间真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景廉又道:“这种劣绅,不吓他一吓,他是不肯拿钱出来的。卑职倒觉得,恭王爷此议不错,只要不给人瞧出了破绽就好。”

曾国藩给他说得心思有些活动,可是仍然十分犹豫不决。他决定再同别人商议一下,打发景廉先行离去,便亲自去见正在督察衡阳船厂的郭嵩焘。

见到郭嵩焘,他并不泄露恭王来信之事,只假托是自己的主意,问郭嵩焘道:“我想拨一营练勇,装扮成发匪,佯攻城池,吓一吓城里的乡绅,好叫他们出饷,筠仙觉得如何?”

郭嵩焘闻言,想也不想,立刻摇头道:“这是谁人给涤生出的主意?此人当立刻革斥!”

曾国藩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为何不可?”

郭嵩焘摇了摇头,道:“这法子处处纰漏,行之必败无疑。第一,衡阳城周围向无匪情,从哪里忽然冒出一股发匪来?第二,涤生将‘发匪’击退,难道就一个匪兵都擒不住、杀不掉?到时候涤生去哪里找这些假匪来顶替?第三,即便戏真做足,匪兵一退,这些劣绅照样不会掏出半个大子来,涤生指望他们,才是空说梦话呢!”

曾国藩汗流浃背,连连点头,跟着问道:“国藩受教了。可是今日上谕来到,朝廷已经准许我们编练水军了,如今军饷只余不到一万,每日改造船只就要花去不少,还要应付练勇的各项开销,眼看就捉襟见肘了。筠仙难道有更好的法子能筹得到钱?”

郭嵩焘默然叹了口气,道:“只有嵩焘再去游说,希望总有一个两个**在社稷生民的份上……”自己也觉这话好笑,不觉把下半句吞了回去。

曾国藩见郭嵩焘如此反对,而且一五一十说得头头是道,当即抛开了恭王爷的那个提议。至于为何一向睿智的恭亲王竟会出这样一个馊主意,他却没朝深里想,只以为是王爷不了解衡州本地的情形而犯下的一个错误而已。

不管怎么说,饷还是要筹,否则莫说该买的洋炮买不到,再过一段时日,连供养练勇都要有危险了。曾国藩决定,亲自去见见这个衡阳第一富豪的杨江。

杨江闻听曾大人驾到,立刻明白又是伸手要钱来了,当即令家人取过破衣服来换上,愁眉苦脸地出去见客。

曾国藩忍住心中厌恶,同他寒暄了几句,便道明来意,想让他捐出几万银子,充作建立水师的资本。

杨江哭起穷来,道:“大人啊,前次郭师爷来募饷,下官就将家中积蓄倾囊相助,现在已经不得不典卖田地度日了,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去问一问下官的老母,家母年已六十有余,岂能巧言瞒哄大人?”

曾国藩暗自冷笑,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道:“衡阳城内人人皆知,你杨府是方圆百里内第一豪富之家,岂能连这区区的几万银子都拿不出来?再说,本大臣奉旨办理湖南团练,无非也是为了保护一方安宁,难道阁下担心本大臣私吞饷款,欺上瞒下,将这笔钱揣入自己的腰包不成?”

他这话挤兑得实在是妙,杨江既不能说是,又不能说不是。说是罢,立刻便得罪了这位手握重兵的团练大臣,说不是罢,既然人家是为了保护你才练兵筹饷,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乖乖地掏腰包呢?

杨江抹了一把汗,讪笑道:“下官自然不敢疑心大人什么,下官并非不想略尽绵薄,只是实在无钱可捐了啊。”

上一章 书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