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打了个干呕。
钳制他下巴的手松开,留下两个红指印,饶是他肤色很深,也被城楼上的灯照出他两边脸颊都被扇肿了。
“你敢!”巫医嘶哑着嗓音叫唤道,“我们也是大楚子民,皇帝不会让你为所欲为草菅人命!赵将军也会庇佑我们獠寨!”
“你看我敢不敢。”陆观道,“你睁眼看着,你口中的赵将军,会不会为你,为你一个獠人搏命。”
巫医茫然地望了一眼远山,火焰在他心里煎熬,他仿佛又看见那夜连绵数里的大火,整个村寨毁于一旦他的父母妻儿,俱化作焦尸,他采药回家,看见藏身在竹筐里的妻子,还保持着紧抱孩子的姿势坐着,而他刚会说话的儿子,手环着母亲的脖子,嘴张得那么大,像是拼了命在哭叫。
陆观把巫医交给屈肆封,让他看守起来,自己下了城楼,四处巡视,调换布置,将火油和弓箭手重新分配,顺道去了一趟伤兵营。
虽已夜深,伤兵营里仍然灯火通明,几个临时抓来的瘦小士兵在营帐外头架起一口大锅,锅子张着嘴,释放出腾腾热气。
沸水里在反复漂煮绷带。
营帐里不少伤员疼得无法入睡,看见陆观进来,有些仍清醒的伤兵立刻要起身,陆观连忙上去,将离得最近的一名伤兵按下去,让他好好躺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两边通铺之间穿过去,走走停停,停下来时看看榻上人的状况。就在陆观停留的短暂时间内,有三名普通士兵咽气被抬了出去。
离开时陆观站在帐门口,与一双双沉重的眼睛对视,他眉头深锁着,向着伤兵抱拳一挥。
“我陆观,对皇天后土起誓,一定会速战速决,一个月内踏平南境,只杀乱贼,绝不伤及平民。”
有人当即泪如泉涌,朝前一扑,整个上半身跌在过道上,一只手向着陆观抬起,哀告道:“将军、将军,我的妻子母亲,都在循州,有将军这句话,就让我死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会为大楚耗尽最后一口气!”
帐内一时群情愤然,有的唾骂孙逸,有家人在循州的骂柳知行是贪图富贵权势的走狗。
其中一个声音跳入陆观的耳朵,说是家人被驱赶出宋州,现在下落不明。
陆观问了那人的性命,见他只是手臂受伤,没缺胳膊没缺腿,安抚了两句,又吩咐所有人好好养伤,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久,战事一结束,便会为大家请赏,一定让所有出生入死的弟兄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