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见萧然风华绝代、温文儒雅,显然非常有好感,声音中带了笑意:“多谢,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
等他们一走,唐玦明显感觉到龙朔身边冷气飕飕,心中忐忑,苦笑道:“什么人如此歹毒,竟然无故打伤爹爹,挑拨我们与无涯谷的关系……”
“玦儿!”龙朔的声音不高,甚至称得上温柔,可是听在唐玦耳朵里,却让他心惊肉跳,颤颤地应了声:“是,大哥有何吩咐?”
龙朔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到书房去。”不由分说,一把扯了唐玦就走。
萧然一看不妙,立刻跟过去。龙朔止步,沉声道:“小王爷,臣有家事与玦儿谈,请小王爷在客厅品茶,稍候片刻!”
萧然僵住,孤鸿也不禁变色,看萧然一眼:“小王爷……爹好像……很生气?”
萧然汗下,何止生气,他恐怕要对唐大哥剥皮拆骨了,见龙朔扯着唐玦走远,连忙对孤鸿道:“带我去你们书房!”
两人刚到书房,就听里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分明是有人被抽了一巴掌。紧接着龙朔的声音怒吼:“小畜生,你怎敢伤了爹的身子,怎敢这样戏弄我?”
一声“小畜生”,令门外的萧然呆住,多么熟悉的称呼,自己的大哥有多少回这样恨铁不成钢地骂过自己。一边痛恨他的叛逆,一边又费尽心血地教导他、保护他,甚至不惜为他徇私枉法。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已经深深了解龙朔。他绝不是他以前所听说的那个“冷血残心”,他是多情多义的男子。他有着坚毅如磐石的意志,却完全没有减损他内心的柔软。
他和自己的大哥一样,同样是位好兄长。
龙朔生气,是因为觉得被最信任的兄弟欺骗,更因为他的父亲用身体付出的代价。毕竟,当知道父亲重伤,生命垂危时,他是痛的,那种痛,萧然体验过,而且,不止一次……
“大哥……大哥息怒……”唐玦的声音,扑通一声,膝盖砸在地上,“小弟完全是为了引大哥回来,爹同意了的。求大哥看在爹为大哥受那么多苦的份上,莫要再伤爹的心了。小弟知错,小弟该死,求大哥原谅!不,求大哥痛责,只是别再生气了……”
狂放不羁的酆都浪子,此刻声音中充满惶恐。萧然知道,他自己受再多罪都不怕,他最怕的是大哥反悔。那么,父亲所受的那些苦就白受了。
所以萧然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扑通跪下,跪在龙朔面前:“龙大哥,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龙大哥若是生气,要打要罚就冲我来吧。”
龙朔还没从震惊、愤怒中恢复过来,身子仍在发抖,一见萧然这副样子,吓得连忙伸手去扶他:“小王爷,折煞微臣了,快快请起。”
孤鸿见叔叔两颊红肿,嘴角还挂着血丝,心中一疼,奔到他面前,蹲跪下去,举袖为他擦去唇边的血迹,颤声道:“叔叔,鸿儿去为你拿雪梨霜来。”
唐玦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拨开孤鸿的身子,跪爬到龙朔面前,拉住他的裤管,扬起脸来,低低哀求道:“大哥,小弟知错了,小弟任打任罚。只是,爹受了那么多苦,只为求大哥回家。大哥你……”
龙朔见弟弟可怜兮兮的模样,再看萧然在一旁不错眼珠地看着他,好像唯恐他嘴里吐出什么天打雷劈的话来,他心中苦笑,暗暗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气顺些。瞪唐玦一眼:“好了,别说了,起来吧,我不罚你,这是你的家,若我打坏了你,全家人都要找我算账了,我担待不起。”
又吩咐孤鸿:“鸿儿,去取雪梨霜来。”
唐玦道:“不用,大哥,小弟随身带着呢。这些天大哥在家,小弟得随时准备着,不定大哥什么时候生气就罚我一次。”
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委屈,倒把萧然差点逗乐了,想起到卢龙关的路上,唐玦曾教自己向大哥撒娇,好逃过大哥的责罚。原来这法子在龙大哥这儿如此好用,可是遇到我家大哥……唉,萧然叹口气,大哥火眼金睛,撒娇一次两次倒还可以,用多了就不灵了。
龙朔又气又恨又无奈地瞪唐玦一眼,抢过他拿出来的雪香霜:“来,我帮你擦。”
“那,大哥……”
龙朔一掌拍在他头上,却根本没有用力:“你装得那么可怜,我忍心让你失望么?”声音低沉下去,“爹他真是……何苦,这样自残身体,叫我……”
唐玦几乎欢呼起来,正好龙朔蘸了雪梨霜在给他擦脸,一下子碰到唐玦运动起来的肌肉,把唐玦疼得捂着腮帮子呜呜乱叫。
龙朔慌道:“玦儿,怎么样?哥碰疼你了?”一脸心疼毕露无遗。
萧然憋着笑,憋得嘴角抽筋。这个龙朔啊,对唐大哥真是没辄呢!
孤鸿已经忍不住笑出来:“叔叔,你真有法子。”
“臭小子!”龙朔一个爆栗敲过去,一声喝斥,“不许跟你叔叔学,这法子你叔叔有用,你没用。若敢在爹跟前这样,爹打得你屁股开花。”
孤鸿轻轻嘟囔:“爹偏心,爹霸道,爹不讲理……”当然声音低得谁也没听见。
由于唐玦脸上伤着,四人都留在书房,品茗闲聊,一直到唐玦脸上的肿胀消下去,才又来到唐傲房里。
“爹,起来吧,大哥知道你使的是苦肉计。”唐玦惭愧地看着父亲,“是玦儿没本事,很快被大哥拆穿了谎言。”
唐傲尴尬地看大儿子一眼,龙朔心里一阵钝痛,上前扶他坐起来:“是朔儿的错,害爹自伤身体。爹睡了这么多天,怕是闷坏了,朔儿扶爹起来走走吧。”
唐傲怔了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朔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柔体贴了?唐玦见此情景,唇边不觉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萧然更是开心,檀黑的双眸中溢满笑意。
萧然见唐家一切安定下来,立刻打道回京。
几日后唐傲身体康复,颁布门主令,易位给唐玦。然后召来府中所有下人,命他们改称龙朔为大公子,唐玦为门主,同时宣布孤鸿的身世,改称为大少爷,归雁则为二少爷。
龙朔在唐家整整住了一个月,一家人尽享天伦。
最后他问儿子,愿意跟他走,还是留在唐家。唐孤鸿道:“孩儿愿意追随爹爹,爹到哪里,孩儿就到哪里。”
唐傲万般不舍,可还是与唐玦一起送走了龙朔父子。
回京后龙朔才知道,十二月里,长孙澜的同伙试图劫狱,被萧然与禁卫军一网打尽。长孙澜在狱中自尽,蘸血在牢房墙上写满“洵”字。
原来长孙澜本是迦陵王萧洵的影卫,暗恋萧洵日久。萧洵死后,他发誓为他报仇,不惜借用乌桓之手。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徒留得凄惨的下场。
本来消息早该传到蓉城,可萧潼、萧然二人为了给龙朔一段完全放松的假日,特意命龙翼之人压住了消息。
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萧潼下江南,将长孙澜在江南的余党全部扫清,一场持续了近二十年的谋逆案至此方划上句号。
龙翼魁首改名唐朔,而唐孤鸿跟在父亲身边,开始修习武功。待从江南回来,龙朔带他去了一次渤海郡。渤海郡王晏舒对孤鸿视若珍宝,将他认做自己的亲外孙。
唐傲卸下门主之位,一身轻松,一年里倒有大半年时间待在京城唐宅。而唐朔父子也搬了去,祖孙三代同堂,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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