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384【举世皆敌】

齐建武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卯时初刻，天光未亮。

山阳侯府的前院偏厅之内，陆沉和洛九九正在一起吃早饭。

饭菜相对比较简单，无非是清粥小菜和烧饼，再按照陆沉的习惯准备了一些水煮鸡蛋。

和平时大快朵颐的风格不同，今天陆沉吃得比较慢比较仔细。

洛九九只喝了半碗粥便放下筷子，打量着对面的年轻国侯，她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

洛九九定定地看着他，点头道：“那就好。”

她回过神来，只见对面的年轻男子神色温和，连忙回道：“怎么了？”

陆沉看着二人的背影，注意到他们中间有着一段距离，便走上前来到左相李道彦的身侧，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老相爷。”

李道彦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以前只知道你是个心狠手硬的后生，如今才知道伱的脸皮功夫也不弱。怎么着，现在知道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好受了？”

端诚殿内，鼓声渐起，继而韶乐，最后是丹陛大乐奏响。

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涎皮赖脸地跑过来，是想劝说自己以大局为重，尽可能地帮助天子控制局势。

两人交谈的声音很轻，连不远处的右相薛南亭都听不清楚，更不必说后方的那些朝臣。

老者转回来望着前方，淡淡道：“山阳侯无需多礼。”

今天是大朝会，参与的朝臣比较多，尤其是京官无故不能缺席，故此广场上颇为热闹。

“启奏陛下，臣，礼部侍郎芦灏，弹劾山阳侯、南衙大将军陆沉……”

文官上身微微前倾，高声道：“臣，御史中丞韩畅，现向陛下弹劾山阳侯、南衙大将军陆沉！其人骄横霸道，无视朝廷法纪，践踏朝廷规制，恳请陛下严惩！”

陆沉稍稍偏头，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的由来。

“启奏陛下，臣，吏部稽勋司郎中贺耕，弹劾山阳侯、南衙大将军陆沉……”

无数道眼神射向那辆马车，倘若目光能够化作利箭，马车肯定会千疮百孔。

平心而论，老者身为江南世族的领袖，能对陆沉说出这番话足以称得上心胸开阔。

仿佛众人是在给他让出一条道路，实则用这种方式表明态度。

陆沉下车之后，立刻便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

礼部官员高声呼号，百官对天子行四拜礼。

“洛姑娘。”

陆沉继续说道：“晚辈在边疆的时候，曾经和萧大都督聊过朝中诸位公卿，他最佩服的人便是老相爷。晚辈知道老相爷顾念大局，从不以一己私利为念，但是如今正值剑拔弩张之局势，老相爷若是太过清醒公正，恐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李端双眼微眯，淡淡道：“讲来。”

然而陆沉想得要更深一层。

“咳咳……”

遥想前年初次入京的时候，他也曾在朝会上享受过这种万众瞩目的待遇，只不过那时候朝中官员看他的眼神里大多是好奇的意味，顶多带着几分审视。

不知为何，李道彦此刻忽地想起自己的长子李适之。

陆沉面色如常，点头道：“其实这也是晚辈想说的。”

陆沉微笑道：“对于我来说，现在这個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除了边疆军营，其次便是京里的皇宫。”

泾渭分明。

她知道侯玉如今被幽禁在家，也知道昨天陆沉悍然出手，带着几十名亲兵长街驱驰，在满城权贵不敢置信的注视中亲手抓了很多官员。这些人虽然不像侯玉那样亲手杀过沙州人，却都是侯玉这些年胡作非为的帮凶。

“启奏陛下，臣，兵部尚书丁会，弹劾山阳侯、南衙大将军陆沉倚仗钦差身份，不分青红皂白，大肆株连朝臣，假借查案之名泄一己私愤！”

大太监吕师周高亢的声音响彻殿内。

陆沉亲自出手抓了那么多人，必然会引起齐国朝堂上的惊涛骇浪，纵然他有齐国皇帝的支持，又能否顶住那么大的压力？

他大抵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微微垂首道：“所以晚辈主动来找老相爷请教。”

当陆家的马车和几十名亲兵出现在广场边缘的时候，空气中仿佛被人洒了一把盐，所有的谈话声瞬间消失。

陆沉沉稳地向前走去，然而即便是离他有些远的朝臣，也会刻意地悄然后退。

陆沉拱手一礼，不再多言。

李道彦确实没有想到陆沉会是这样的心思。

陆沉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