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纵然这次刺杀失败,我也可以再找一次机会。”
“臣遵旨。”
对于满朝公卿而言,相较于侯玉遇刺的细节,他们对三位实权武勋的饮宴更感兴趣。
有人不禁暗暗腹诽,倘若昨夜遇刺的人是陆沉,恐怕陛下早就雷霆震怒,秦正哪还有这个闲情雅致在朝会上解释。
陆沉却轻声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更加不理解,你在熟知墨苑地形、且知道我和侯玉都在墨苑留宿的前提下,为何在刺杀失败不想办法尽快逃走,反而非要跑到离青绿小院不远的地方?”
红衣女子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是想要看清这位年轻国侯的内心。
话虽如此说,红衣女子的语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冷硬。
龙椅之上,李端面上古井不波,看向左边不远处的织经司提举,淡淡道:“秦卿家,你将这件事的原委说一下。”
陆沉淡淡回了一句,然后端起自己的茶盏,一气饮下大半杯。
秦正目视天子,得到允准之后便回道:“丁尚书请说。”
红衣女子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不太习惯陆沉缜密细致的风格。
陆沉将杯中残茶饮尽,徐徐道:“侯玉返京已有几个月,你应该是和他前后脚抵达京城,这段时间足够你弄清楚大齐朝堂的基本格局,毕竟连墨苑管事之中都有你的内应,可见你们沙州七部在京城也经营了不少人脉关系。”
红衣女子不解地望着他。
陆沉继续说道:“假如我是你,我先借助在墨苑的内应确认侯玉的境况和住处,一旦得手则万事大吉,如若不然就想办法混进青绿小院祸水东引,将行刺主谋的嫌疑扣在陆沉身上,利用陆沉和侯玉的矛盾完成后续的安排。只是你没想到我身边会有这位前辈护佑,导致你的计划完全落空。”
今日常朝,需要处理的朝政不少,天子和文武百官都不轻松,然而在几件紧要政务处理完毕之后,兵部尚书丁会便出班奏道:“启奏陛下,据闻昨夜在墨苑发生一件刺杀当朝国侯的要紧案子,不知有司是否已经抓到刺客?”
陆沉这句话让红衣女子眉头紧皱,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
朝阳升起,人间光明复现。
他微微一顿,语调依然平稳:“我和侯玉之间的矛盾不明显,但并非无迹可寻,因为他是江南世族举荐的大将军,本身也是世家子弟,而我跟江南权贵没有关系,是从北方边军摸爬滚打走上来的武将。在当今的大局势下,这个矛盾点只要是有心人都能发现,更何况今夜我和他的冲突足以论证这一点。”
按理说此事应该告一段落,虽然侯玉遇刺确实是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接下来便是抓刺客和查幕后主使,这些程序都需要时间,在朝会上讨论没有太大的意义。
陆沉没有同她争辩,顺势说道:“就算我武功不行,我身边的亲兵个顶个都是好手,这一点你总该清楚。回到这個问题本身,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今夜原本就做好了两手打算?”
陆沉摇摇头道:“时间还是太紧了。”
尉迟归唇边泛起一抹微笑。
红衣女子漠然道:“我虽然是沙州人,但是想要摸清你们齐国京城不算很难,至于墨苑这种风流之地,肯定是权贵们时常聚会的地方,保不齐侯玉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我自然要提前熟悉。”
良久过后,她用略显沙哑的语调问道:“什么叫两手打算?”
陆沉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而是用一个简单的问题拉开沙州七部那些血泪斑斑的往事:“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陆沉道:“你知道你只有一次机会。侯玉不是外强中干的酒囊饭袋,他在边军待了十多年,不谈自身的武功和丰富的厮杀经验,光是身边的护卫就是你难以突破的阵地。这次你刺杀失败,他必然会加倍提高警惕,难道你打算在京城空耗一生?”
唯一让群臣感到有些别扭的是,天子的反应似乎太冷淡了。
红衣女子微微一怔。
当他们从秦正口中得知宴席上,侯玉和陆沉曾经公开发生冲突并且险些动手,最后还是二皇子赶到化解矛盾,不由得神情略显古怪地看向站在两位上将军身后的陆沉。
他望着女子的双眼,缓缓道:“你知道侯玉今夜在墨苑参加宴请,这件事的难度不大,毕竟你只需要一直盯着他的行踪即可,后续你知道他留在墨苑过夜亦是同理。但是,从你出手的时机和过程判断,伱非常熟悉侯玉下榻的院落,对墨苑内部的地形堪称了如指掌。”
陆沉平静地看着她,轻叹一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你没有必要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秦正坦然点头道:“是。”
李端面无表情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想看看究竟是何许人物,敢在京中刺杀南衙大将军。”
丁会稍稍提高语调,朗声说道:“既然如此,是否能说明刺客和墨苑有关,否则她如何能够如此顺利逃离,并且让织经司找不到半点踪迹?!”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几近于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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