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祁良允都再没出现在侯嘉回家的时间里。
侯嘉第一日觉得有些不习惯,第二日便在心中嗤笑:果然不过一时起意。继而彻底松了一口气,往后大抵永远都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可后来回家时,看到祁府的门关得紧紧的,只留下门口挂着的那两个大灯笼还亮着,屋檐下空无一人,便又莫名地微微有些失落。
他的父母早就故亡,他又爱不上女子,唯一的寄托就是箫良,可兴许是太害怕失去,他从不敢对箫良表现出半点,直到箫良成亲,彻底打破了他的妄想。
生命中没了箫良便失去了一大半的色彩,除了当官的差事,他的生活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与祁良允的那一夜虽然荒诞不可说,却是他即将枯竭的生命唯一绽放的一次,虽记不得具体细节,但被另一个人拥抱的热度却深深刻在脑海中。
连忘掉也是妄想。
侯嘉骗得了祁良允,骗不了自己。就算喝得再醉,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可缓过劲之后,那些不断被冲撞被拥抱的痛和热就渐渐地回到了意识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侯嘉也曾辗转反侧,希望能再被温暖拥抱入怀。
他不是放纵自己的人,只一次次将这种想法压制住,一如过去他压制对箫良的感情,继续灰白地活着。
可这个祁良允却又一再地出现,试图在他灰色的生活里再折腾出一点新的色彩。
如今看来,也终究只是试图,他的心干涸得像断水多年的河床,祁良允那么年轻,哪有耐心重新去滋润他?
想到这儿,侯嘉忽然又觉得有一丝生气:那人以前每日穿红戴绿在门口站着,生怕自己瞧不见他,如今倒消失得彻底。
也才知道若是够刻意,住在隔壁也能许多日一次都遇不到,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躲他的么?
侯嘉自嘲地笑笑,其实何必,他所有的冲动,都用在捧着皇上赏赐的金银,冲到清风馆去替箫良赎身了。
这辈子没有那么高兴过,也不会再有比那还兴奋和充满希望的心情。更何况他已经二十有四,早就过了为了谁冲动的年纪,难道还会学人家死缠烂打不成?
祁良允,你大可不必这样避着我。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侯嘉已经快要将门口有人等这件事忘了,只每次回家时仍下意识看一下隔壁门口,祁家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却又出现了。
这日,侯嘉被苍墨拉到西良侯府吃饭,席间多喝了几杯,回家的时候有些醉了,看到房中桌上放着几碟糕点。
侯嘉走过去拿起一块问:“这是哪来的?”
“是小的给您备的,”长喜道,“您晚上光顾着喝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吃几块也能垫一垫。”
侯嘉将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又道:“你买的?在哪买的?”
“小的……”长喜支吾道,“小的在百乐街新开的点心铺里买的,不好吃么?”
“好吃,”侯嘉又丢了一块进嘴里,笑道,“京城的聚香楼也来枫阳开分店了?”
长喜吞了下口水,心道大人这嘴也太刁了,这都能吃出来?他当时看那些点心都只用了些平平无奇常见的纸包着,上面连个店名都没有,才没做多想便端了进去。
“长喜,”侯嘉喝了口茶,道,“别在本官跟前撒谎。”
“是!大人,这、这点心是……”长喜不敢再隐瞒,小声道,“是隔壁祁公子送来的……”
“祁良允?”侯嘉睁大眼,茶杯放得太快,发出突兀的声响,他双手扣住长喜的肩道,“他来了?”
“大人,真不是小的放他进来的,今夜天冷,小的方才回来帮您取斗篷他就在了……”长喜生怕侯嘉生气,道,“他、他说回了趟京城,家里给买的点心太多吃不完,又想着大人也是京城来的,兴许爱吃,才、才送过来的。”
大人也真是忒奇怪,这祁公子来一次大人就说他一次,看门的又不是他,怎的总怪是他放进来的?“他回京城了?”侯嘉又问了一遍,道,“他是……回京城了?”
“嗯,他说知道大人不想见他,所以特地趁您还没回家就送了来,”长喜默默地把自己的身体从主子手里挣脱开,感觉肩膀都要被捏碎了,接着道,“他还说……”
“还说什么?”
“说这些只是普通点心,值不了几个钱,不会损了大人的清誉,”长喜道,“不过大人若是不想吃,小的这就倒了去。”
说着便要去端那几个碟子。
“不要倒!”侯嘉按住他的手,又立刻收回,道:“我是说,别浪费了,放着吧。”
“是。”长喜应了声,出去帮他准备沐浴的热水,等来喊他更衣时,发现桌上的点心又被吃了好几块,心道大人兴许真的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