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箫良就算被打得奄奄一息,也还是那句话:“我来的时候你同我说,往后只消弹琴画画即可,其他的我没有答应,自然不学,也不能做。”
老鸨气得要死,偏生又得留着他这副好皮囊不能弄坏了,便想了各种法子折磨他:不给饭吃、罚跪、打骂都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要抓着他的头往水里浸。
宋青鸾见他的骨头如此之硬,心中钦佩,便常常将自己的吃食分一半给他,他罚跪的时候就陪他聊天解闷,还偷老鸨的药膏拿去替他擦。
再大一点,便得学着如何在床上伺候男人了,箫良自然更是不肯,被打得也更惨,宋青鸾便叫他开始画画卖,提前给老鸨赚钱,这样就不会挨打了。
箫良便听了,画了些仕女图,当时京城很流行仕女装扮,那批画卖得不错,他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宋青鸾为了自己也少吃一点苦,便开始画春宫图去卖,老鸨见他画得好,便开始强迫他画龙阳,不仅如此,箫良也被迫去现场“观摩学习”,看完之后老鸨将他们关在同一间屋子,到了时辰才开门去收画。
箫良常常一笔不动,被吊起来打个半死,有一回差点连腿都打残了。
宋青鸾便只好加快速度,用不同的笔触画法替箫良也画一张,老鸨来的时候丢到箫良那边交差。
再往后宋青鸾逃了出去,箫良又挨了一阵子打,直到他又画了龙阳图偷偷送进来给他。
“若不是青鸾一路护着,”箫良说起这段往事,嘴角浮现一抹十分柔和的笑,对侯嘉道,“我只怕等不到你来赎我,便会被打死了。”
“我只知道青鸾原先在清风馆吃了许多苦,”辛芜想到宋青鸾平日那么没个正经的样子,不禁感慨道,“没想到他那种情境下还能如此有情有义。”
“他的恩情我当真是无以为报,后来我不肯收他的画了,他还玩笑说若我当真要谢他,便好好守着别让老鸨逼我卖身,等往后出去了,让我以身相许,”箫良笑道,“可后来他又说不能要我了,因为他有了喜欢的人,不能对不住他。”
“如此出尔反尔,”苍墨也笑道,“他就不怕你这么多年下来,当真对他芳心暗许,听了这话伤心欲绝?”
箫良和辛芜想到宋青鸾如今提到薄绍齐便眼里都是星星的模样,便又笑起来,可侯嘉却没笑,他握了握拳,眼底情绪滚动,极力压抑着道:“这些,为何你从不同我说?”
箫良笑道:“我若同你说,你哪还有心思读书,若中不了探花,如何来赎我?”
侯嘉便是箫良那唯一的琴客。
头几年他常常跑到清风馆门口喊箫良的名字,希望他能出来应一声,可回回都被伙计赶走。只在每年除夕那日,清风馆未成年的小倌在两个伙计的监视下,能出去一个时辰,回去见见父母亲人。
箫良的父亲在他进清风馆后仍不收手,想赢了钱将儿子买回来,却陷得更深,终于走投无路被人打残,之后心灰意冷,自裁了。
破旧的房子也被收走,箫良无处可去,除夕那一个时辰便只好回侯嘉家,和他见上一面。
等成了年箫良出不来了,侯嘉便想假装恩客直接进去,可伙计和老鸨早就认得他了,且他不过是一个衣着寒酸的穷秀才,更加不让他进。
到后来他卖一些字画攒些余钱,在门口给了,才得以进去见了箫良。箫良每回都说一切安好,说他的画和琴都很受欢迎,要他安心读书,还常常塞些银钱让他去买笔墨纸砚,回头还要贴钱给老鸨,说这是侯嘉给的。
侯嘉早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愈发着急要将他赎出去,所以那日从太和殿出来,他拿着皇上赏的那笔银子,着急要去清风馆,才拒了苍墨的邀约。
他中探花郎、宋青鸾考了第六名的事,清风馆的老鸨早就知道了。这回他来赎人,老鸨满脸堆笑地就给办了,还一个劲儿说这些年都没有亏待箫良,他如今都还是处子之身,绝没让他接过客,让他和宋青鸾两位官老爷往后多关照着清风馆才是。“哼,若不是那自己扛得住那些毒打体罚,青鸾脑子活泛懂得周旋,后来又遇见了薄大人,”苍墨冷声道,“只怕如今万万不是这个局面。”
“你们一个软一个硬,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相依为命,”辛芜道,“真真是患难与共,如今出来了,该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嗯,我出来便去同青鸾说了,他高兴得很,”箫良笑道,“拉我在他家吃了三天酒,硬是认我做了弟弟,还把我的东西都搬去他家,说自己一个亲人也没有,住这么大的宅子冷清。且他以后就同薄大人好,不会有孩子,横竖我小他两岁,也不好龙阳,等日后我成了亲有了孩子,养在府里也热闹,孩子大了还能替他养老。”
辛芜笑着摇头道:“这倒是他的做派。”
“……”侯嘉神色有些不自在,道:“你与我一块长大,都没有义结金兰,答应他倒是爽快……”
“还生气呢?”箫良摇摇头,对辛芜二人道:“我原还以为他和青鸾往后都是同僚,又都与我有些渊源,日后自然是能相互扶持,走得更远,岂知他们大年初一就差点打了起来。”
侯嘉不以为意道:“我同他可未见得是一路人。”
箫良去趟宋府便去了三日,好不容易回来刚过了个年,大年初一一大早,那宋青鸾便找到家来了,开口就问:“侯大人,我家的弟弟呢?”
侯嘉也不知哪来的气,道:“这儿没宋大人的弟弟。”
宋青鸾急了,道:“箫良呀,他便是我弟弟,我答应让他回你这儿过年,如今都初一了,我来接他回去。”
箫良刚洗完脸,出来见他来了,笑道:“原来你说的过完年,是多一日都不行,我还没来得及同侯嘉说。”
侯嘉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