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芜一般要打人，苍墨都乐呵呵地挨着，小时候多半是为着顽皮，长大了多半是捉弄了辛芜，让他半真半假地打一下也就罢了，可今天辛芜的手还没下去就让狼崽子捏住了手腕。

苍墨把他拉了往怀中一带，按着辛芜坐在他腿上，道：“好好的怎么又要打人？”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学好的坏东西！”辛芜又气又恼，脸都涨红了，胸口起起伏伏，挣扎着要下来，却被苍墨按得死死的，他道：“你居然还敢还手，放开我！”

苍墨无辜道：“怎么不学好了？先生天天夸我课业好。”

“我说的是课业么？你哪来的那些淫书？拿出来给我烧了！”辛芜简直气得脑阔疼，这完全不知悔改的样子，哪还是他捡来的那个听话温顺的小狼崽子？

苍墨笑了笑，道：“大家都看，辛芜你没看过？”

“我才不看这种败坏风气的东西！”

“嗯，我家辛芜顶多看两句《杂医谈》，”苍墨了然地点点头，又道，“可我也只是看了，又没做坏事。”

“那也不行，”辛芜摇了摇身子想起身，“看了就会想做，出去欺负了人可怎么办？快让我下来！”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出去做坏事，”苍墨瘪了嘴，见辛芜一直挣扎着，突然靠近他，又笑道，“我如果要欺负人，也只会欺负你。”

辛芜终于挣脱了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道：“说什么胡话？背着我看混书还有理了？”

方才那么气愤要打他，可真得了机会下手，辛芜还是舍不得的，只和平时那样轻轻拍了一下。

他也不是不知道男孩间会传阅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一贯对女子不感兴趣的狼崽子居然也会看，说到底，是他这个做大人的疏忽大意，连苍墨长大了都不知道。

“背着你看是不对，”苍墨狡黠地笑，道，“你若是因为这个生气，下回我带回来，咱俩一块趴被窝里……”

辛芜满脸通红地捂着这狼崽子的嘴：“可千万别拿回来脏了我的眼！”

不知是他捂得太紧，还是苍墨故意使坏，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辛芜的手心，惊得他立即放了手，挣扎着下了地，刷刷收走了桌上的碗，躲厨房去了。

“我还没吃完……”苍墨看着他红透的耳背，撑着下巴舔了下嘴角，突然觉得这样逗辛芜，岂不就是书中所说的“闺房之乐”？

辛芜的反应只比那些欲拒还迎的小娘子们更让人心痒。

可见男子不男子的并无区别，只要人对了，自然有无穷滋味。辛芜往常最是放心苍墨念书，即便到了镇上也从未给他闯过祸，却不知他每日读书写字之余，还能抽空学这些“正常却不正确”的事。

便想着偷偷去书院看一看，瞧瞧苍墨都在做什么，和哪些学生一块厮混。

可这天等他忙完想出门时，家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宜书？”辛芜看着站在院里的清秀男子，脸上的惊讶变成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辛芜！”董宜书见辛芜迎了上来，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将他抱住，不住地喊着他的名字。

辛芜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道：“别在院子里站着，进屋坐吧！”

枫阳镇是这一带最大的城镇，规模和人口几乎抵得上一座小城，里头的富贵人家很不少，悬壶药房是枫阳镇最大的药房，董家也是镇上门第最显赫的人家之一。

辛芜的爷爷和董老爷子是故交，从前的药材都是直接供给悬壶药房的。

董宜书是董家独子，大辛芜一岁，性子平和含蓄，和辛芜能玩到一块。董家似乎一心要他读书走仕途，从小便一直在念书，辛芜学看书写字时，董宜书还做过他半个小先生。

爷爷去世后，辛芜采的药本上不得悬壶药房这样的台面，但董老爷子不仅照单全收，还吩咐掌柜要多给些银钱，对辛芜很是照拂。

这董宜书更是有空就到药房守着，但凡见着辛芜都要宽慰他一番，陪他去镇上走走，临了还要给辛芜买些东西让他带回村里。

后来辛芜捡了狼崽子，不打算采药了，特地来和董老爷子说过一声，董宜书恰巧让辽周城的姨母接走，到更大的书院念书去了，两人便没见着面。

不过董宜书似乎一直很惦念辛芜，每月都给他寄书信，回枫阳镇过年时，好几次都要跑到弥音村来找他。

辛芜家在最里头的位置，不好找，过年更是最冷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愿出门，也不想董宜书这么大费周折，便一直没让来。

这董宜书也是个执着的，刚去辽周城那年的夏天硬是借口想家，跑回来了一次，正巧遇到辛芜出来买布匹给狼崽子做衣衫。

两人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多半时间都是董宜书在说，他念书有多辛苦，家中对他期望多高，辽周城有多不习惯，以及，多想念这里的人。

辛芜前面听着听着，心思就跑了，他不像董宜书有父母操持一切，家财万贯，只管读书就行。他家只有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野狼崽子，还老往山上跑，好好的模样出去，回来就成了小叫花子，等着他给缝衣服做鞋子。

想到狼崽子辛芜就出了神，全然没听到董宜书后头在说什么，直到他喊了他两声才回过神，一看外头的日头，慌忙站起来道：“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