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一个高大挺拔,一身黛青色劲装的俊逸男子抱着双手,倚在打开的窗边,似是在看下方的秘戏,又像是因为思虑而入神。
他站在窗边已有一段时间了,整个人入定一般,直到厢房里又进来了一人,他终于从莫名的思绪中抽离。
慕容鼎寒走近一些,唤了声“曹公子”,这位曹家的嫡子转过身,脸上戴着玉欢戏馆的半边面具,看不大清表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方见到他并不高兴,甚至是防备的。
曹德英顺手掩上窗户,厢房顿时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他直走到桌边,摘下面具放到桌上,“坐。”
慕容鼎寒依言坐到曹德英对面。
京师一文一武,这两个称谓由慕容忠良和曹镇担占了多年,而这两人的孩子——特别是嫡长子,没少被人拿出来比较过,慕容家的嫡长子古板固执,曹家的嫡长子则沉稳内敛,虽说两人的才情和能力皆是不俗,但仍有不少人惋惜他们没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曹公子是第一次来玉欢戏馆么?”慕容鼎寒主动开口,毕竟是自己把人叫出来的。
曹德英一愣,“……不是。”
“我写的信,曹公子看了么?”
曹德英没回话,而是审慎地打量坐在对面的人。他和慕容鼎寒自小相识,但并不是深交,哪怕各自的弟弟经常来往,也没有令他们的关系亲厚半分,碰上了也不过是客套地寒暄几句。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间厢房里,客套话显得多余又可笑,两人都在评估对方,像是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慕容鼎寒顿了顿,“曹公子就是看了我写的信,所以才带着大余来赴约的吧。”
曹德英眉头微动,身体稍稍往后,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对面的慕容大公子。
“你在信里提到你的弟弟,他出了什么事?”
“曹公子听说过南风馆的‘冬云’么?”
“……那个害死陈太傅的小倌?”
慕容鼎寒点点头,“正因为这件事,舍弟被梦魇折磨得日渐消沉,所以……我冒昧地写信给曹公子,就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等等,你弟弟……他就是‘冬云’?”曹德英不可置信道。
慕容鼎寒颔首,“舍弟正是南风馆的暗妓‘冬云’。”
曹德英感到不可思议,这人居然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亲弟弟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小倌?曹德英想,如果自家三弟跑去做暗妓,先不说父亲答应不答应,自己首先就把三弟关起来了。
曹德英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位气度从容的人和他印象中那个食古不化的慕容大公子大相庭径。
慕容鼎寒的坦白并没有取得曹德英的信任,反倒令曹德英愈加提防,他眯起眼,“你弟弟出了事,找我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慕容鼎寒好似没觉察到对方的威压,自顾自说下去:“慕容家有一处温泉庄子,我计划让舍弟去那里修养身子,如果能有人陪陪他,那再好不过了。曹公子,那温泉庄子你并不陌生,大余……就是在那被你相中的。”
曹德英无视对方话语中的暗示,“如果你想找人陪你弟弟,不是应该找我三弟吗?比起我来,他们俩的关系比较好。”
慕容鼎寒摇摇头,“曹三郎年纪小,怕是除不去舍弟的梦魇。”
“怎么我就可以了?”曹德英感到不解,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慕容鼎寒垂眼,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须臾,才道:“恐怕你也不行。”
“那你到底……”曹德英蓦地滞住。
慕容鼎寒抬眼,直视表情怔愣的曹德英。
两人对视半晌,曹德英从不敢置信到确认,不禁怒道:“你敢!”
厢房外。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兄弟两人并没有多高兴,小余心神不宁地往紧闭的房门瞅,大余则淡定多了,问他:“你不是在小少爷身边伺候的吗?”
“小少爷把我送给大少爷了。”小余的视线没离开过房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余见弟弟满脸都是掩饰不了的担忧,心感疑惑,在大余的记忆里,弟弟一直心仪慕容小少爷,也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弟弟眼里只有那慕容大少爷了。
大余还想再问,小余却转过脸来,忧心道:“哥,你说,曹大公子不会欺负我家少爷吧?”
“……”大余意味深长地瞟了弟弟一眼。
这一眼看得小余心里发毛,“怎、怎么了?”
大余叹了口气,心里还有点愁,慕容大少爷的为人比小少爷规矩多了,可弟弟跟了那大少爷,怎么性子比以前还要毛躁?不该啊。
“既然是慕容大公子主动约人出来,那他应该有分寸。还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家公子行事公正,不会无故欺辱他人。”
大余在心里偷偷补充,何况就算欺辱了,自家少爷不会吃亏就是了。
听了兄长的话,小余稍微冷静下来,他瞧着淡定的兄长,不禁心生羡慕。
他以为自己长进不少,可还是比不过大哥。
厢房里,自那声“你敢”后,便静了下来。
慕容鼎寒事先问过小弟,得知曹家父子的关系不同寻常,但曹德英的反应仍叫他感到意外。只是简单的试探,曹德英却像被踩到痛处似的。慕容鼎寒寻思片刻,歉意道:“曹公子,我知道这个请求唐突至极,但为了我的亲弟弟,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一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德英沉着脸,没回话。他不清楚对方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刚刚自己的失态暴露了多少。
以前他对这慕容嫡长子的印象一般,现如今更是跌到了谷底,他不喜这般惺惺作态、狡诈的人。
慕容鼎寒好像没觉察到坐在对面的人脸色不善,“以我的辈分,不好向曹将军提出这种……你明白的,这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顿了顿,“如若曹公子能帮我向曹将军探一探口风——”
曹德英打断他,“你觉得作为儿子的我,向父亲提出这种要求合适吗?”
“曹公子不愿意,那是情有可原的。”慕容鼎寒以一种体谅的语气说道,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想给曹德英那半满的杯子倒点茶,“请曹公子莫怪,是我心急——”
曹德英伸出一指,轻轻一推,移开了杯子。
慕容鼎寒滞住,看着那么一两滴茶水滴在桌面,他没料到曹家的嫡长子竟是这般……较真。
慕容鼎寒默默把茶壶放回原位,被人拂了面子,他反倒兴致上来,“曹公子,花船庆典那晚,我们的父亲单独在花船里呆了近一个时辰,这件事,你知道么?”
“……知道了又如何?”曹德英反问。
慕容鼎寒沉吟半晌,“既然他们两人相交甚笃,如果是家父亲自出面游说,曹将军会答应帮忙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德英不说话,发怔地盯着桌面上未干的两滴茶水。慕容鼎寒觑着曹德英的神色,莫名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可怜。
曹德英忽然开口:“那晚你碰到的是我的两个弟弟,为什么不找他们,而是独独约我出来?”
慕容鼎寒微讶,“我的确在花船庆典碰到他们,但这和我约你出来有什么关系吗?”
曹德英沉默了。
“曹公子,我写信给你前,考虑了种种,两家人中,你我同是嫡长子,还有,你身边的大余是舍弟转送与你的,而大余的双生弟弟……现在伺候的人是我。我们相似的地方有很多,你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