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的。”潘教授和蔼地说，“生命在召唤我，我要回家啊。”

日哟，怎么一个两个都说要回家！再这样下去，自己都要对‘回家’这两个字产生条件反射的恐惧了。

欧阳嘉终于开了口，而且是一针见血：“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想尽办法让大家，被寄生花影响过的个体，以为来这里是自己的需求，然后前赴后继地来了，最终把生命都消耗在这个东西上面，构成你想要的‘开花’？”

“不是的。”潘教授温和地反驳，“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这是他们自己内心的呼唤，是一种来自宇宙的力量，那是刻在思想波深处的，回巢的本能，就像鱼儿洄游，候鸟迁徙，千万里都要回到那个地方，展开生命的新旅程，那么我们作为智慧生物，去寻找宇宙中的归宿，又有什么奇怪呢？”

他看着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霍清泉，目光像是在看一坨垃圾：“有的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只能活活地被它吞噬，变成我回家路上的一颗垫脚石，我，一直没有被影响，我可以控制自己，所以最后成功的人是我，我才是天命之子。”

“呵呵。”杨可干笑了两声，得，现在天命之子四个字他也听得想吐，“老师……既然我们看到你现在挺好的，那么不管你是要飞升还是要休仙，敬请慢慢享受，我和嘉嘉就不打扰你了啊……”

他说着就去拽欧阳嘉的手：“走，咱们别影响他老人家了。”

欧阳嘉眼神定定地看着潘教授，甩开了他的手，突然问了一句：“六月五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潘教授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你的命一向都挺好的，这次也不例外。”

“那个电话，你打给我的，说开花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你是我的女儿，有好事情我当然要想着你的。”

“当天晚上你为什么离开？”

“我说过了，我感受到了召唤。”潘教授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侧头看着那个筋脉密布，处处开花的蛋壳，神往地说：“我们曾经在几十亿年前就来到地球，那时候是为了迁徙，可是，不知道有什么力量在跟我们作对，导致刚来的时候，我们的同类就在一场火山喷发当中被全部埋在了岩浆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部分的种子都在沉默中死亡，只有极少数的靠着包裹的保护层才冬眠活了下来，在他们中间，也有一些辗转到了人类的手里，有的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宿主，就这么在绝望中等待着死去，有的终于发芽开花了，却因为时代和条件的限制，没有能够回到这里来。”

潘教授感叹道：“现代科技就是好啊，天南海北，飞机直达，更多的宿主在得到这个召唤之后，都能赶来赴约，变成一朵朵美丽的花，这难道不令人敬畏吗，大家身为人类，却可以为宇宙中另外的智慧生物尽一份力，参与一个极大的项目！”

“老师，我觉得您现在的行为跟传销也不差什么了。”杨可忍无可忍地说，“我和嘉嘉只想过小日子，不想参与什么大项目！要不然现在咱们一拍两散，谁也没见过谁，如何？”

“晚啦。”潘教授和蔼地说，“回家需要足够的能量，也只需要一个人，回去成为生命的最终形态，另外一个是不被允许存在的，这就是生命的最终奥义啊。”

“最终奥义你大爷！嘉嘉！跑啊！”杨可高叫出声，却在他开口之前，潘教授突然动了，从他身后鬼魅般地窜出一道阴影，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化身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鲜花地毯’，向着欧阳嘉当头就罩了下来。

杨可二话没说，冲上去试图阻止，却被脚底下那些灰紫色的不明物体给绊住了双脚，那些闪着微光的‘薄膜’陡然变成了黏稠的浆液，飞速地沿着他的双腿裹挟而上，还没等他试图挣脱，已经层层叠叠地把他像一个蚕茧一样地包裹了起来，只剩下一颗头露在外面。

而欧阳嘉这时候也中了招，她闪避虽然及时，但那块满布花朵的‘地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移动，陡然化身成一条绳套，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把她高高地举在了半空中，缓缓地向潘教授这边移动过来。

欧阳嘉的脸憋得通红，双手本能地抓住‘绳索’的一端，勉强让自己还能吸入一点空气，不至于窒息得晕过去，双脚乱蹬，但除此之外，也不能做什么了。

“嘉嘉！”杨可目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欧阳嘉被拖向潘教授的位置，心急如焚。

潘教授在‘绳索’接触到欧阳嘉的时候，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满意而赞叹的表情，迷醉地轻声说：“多么纯洁的花，嘉嘉，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花，是如此与众不同，难怪你一直都能保持理智，它的思想竟然不能完全影响你，你是可以保留自己的思维，抗拒本能召唤的那种，多好啊，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思路，是的，我不是要代替别人而活，我是要为了我自己。”

“爸爸……”欧阳嘉艰难地出声了，和刚才不一样，发出的是弱小，胆怯，无助的语气，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在恳求大人的原谅，叫了第一声之后，发出了微弱的啜泣声，“我怕。”

潘教授和蔼地说：“乖孩子，不怕啊，一点都不疼，你会成为宇宙中，最美丽的一朵花。”

“爸爸……”欧阳嘉更加小声地叫，她的眼睛直视着潘教授的双眸，眼泪大颗大颗地从黑眸里滚落，哽咽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摔碎你的石头的，爸爸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