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家。”欧阳嘉冷静地指出,“或者说,只要在地球上,到处都是你的家。”
霍清泉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冷笑:“果然,你是知道的。”他夸张地摊开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感叹道,“家啊,甜蜜的家,地球是人类的家园,可我不是,我是被选中的天命之子,宇宙中有一个星球才是我的归宿,你虽然吃了我的花,但照样不能阻止我回到家园,在那里有广袤的大海,有无穷无尽的同伴,在那里,我们用一个声音交流,用一个大脑思考,它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这多美好,是不是?”
“啊。”欧阳嘉干巴巴地说,“这种生活,单细胞的生物就可以做到。”
她踏前一步,警告道:“霍清泉,我不想多说,离开那个东西,马上!”
霍清泉白皙英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孩子气的微笑,带着顽童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洋洋,一句话都没有说,张开双臂,双脚用力一点地,整个身体向后一跃,以一个优美的姿势伸出一只手,向着蛋壳的方向伸了过去。
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蛋壳的一瞬间,脸上那充满愉悦的笑容就僵住了,与此同时,蛋壳表皮满布的‘筋脉’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争先恐后地扎入了他的皮肤,几乎只是吹口气的功夫,好好一个大活人,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吸干了水分,皮肤肉眼可见地松垮下来,脸上骨头都清晰可见。
霍清泉张开嘴,想要大叫,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呻吟:“救……救命!”
欧阳嘉对这个情形并不陌生,秦东升买通两个流氓冒充劫匪来杀她的时候,小花就是这么吸干了两人的‘活力’,她愣在了当地,虽然知道这个蛋壳不一定是好东西,但也没有想到,霍清泉奉为‘神明’的这东西竟然是一个要人命的凶器。
“闪开!”杨可呐喊着冲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篮球那么大的石块,隔着几米远,狠狠地砸在霍清泉被蛋壳黏住挣脱不开的手臂上,只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嚓’骨头碎裂声,霍清泉发出尖利的凄鸣,但幸运的是,这一下居然真的把他和蛋壳给分离开了。
他跌倒在地,翻滚着哀嚎不已,刚才还是个皮肤光洁,神采奕奕的年轻人,现在单从外貌上看,已经变成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皮肤上浮现斑纹,干瘪的身体套在冲锋衣里,显得冲锋衣格外地肥大。
杨可舒了一口气,还不忘记讽刺两句:“别叫唤了,能留下一条命你就认便宜吧!”
“杨可,你看。”欧阳嘉一声叫唤,又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他顺着欧阳嘉指的方向一看,就在刚才霍清泉手指接触蛋壳的地方,那些筋脉交接的节点上,出现了一个类似多边形的雪花模样,只是中间部分皱成一团,还没有完全舒展开。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问:“这……这不会就是开花吧?”
如果真的,吸取一个人的生命力才能形成一个图案的话,蛋壳上这些大大小小的‘花’岂不代表了千百人的性命。
“没错,这就是开花啊。”
杨可要等一会儿才能醒悟过来这个声音是第四人发出的,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这个声音他曾经非常熟悉,在课堂上教导过他,在去家里做客的时候关照过他,婚礼上曾经叮嘱过他‘你,要对嘉嘉好一点。’
“老……老师!”他大惊失色地看去,果然,从蛋壳的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老人。
是欧阳嘉的爸爸,他的大学老师,西马巷三里一栋302失踪案的当事人,潘教授。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他抓狂地问!
刚才他曾经有一个不敢深入想下去的念头,蛋壳上这大大小小的花,会不会有一朵是潘教授的生命铸成的?但是和这个念头比起来,看到潘教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对一切奇怪的事物都不感到异常……
这就更可怕了好嘛!
潘教授还是跟过去一样,甚至气色更好了些,也许是错觉,他的肤色较从前都白皙了不少,再也不是常年野外勘测,风吹日晒的黧黑了,他慢慢地走了过来,认真地打量着欧阳嘉,发出一声感叹:“看来,这就是命啊。”
“老师咱别开玩笑啊!”杨可紧张地说,“我们是来找你的,你从家里离开之后,我们报了警,警察同志也在找你,我和嘉嘉都很想念你……那什么,咱们别在这里聊天了,赶紧出去吧,想想晚上吃什么。”
欧阳嘉自从潘教授出现之后,就沉默不语,保持了一个警惕的神色,死死地看着他。
潘教授倒是并不以为忤,反而点了点头:“没想到最后来的是你,我还以为这辈子我们都见不到面了。”
他走到蛋壳旁边,看着那朵最后开的‘花’,叹了口气,用责怪的语气说:“杨可,你还是那么冒失,怎么可以打断融合的过程呢,看,这里出现了残缺啊。”
杨可感觉一股凉气从后脖领子升了上来,他拒绝去体会潘教授话里的深意,干笑着说:“既然残缺了,那咱就不要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