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杨可吃了一惊,呐呐地问,“你不会记错了吧?”
“没错没错。”宋哥的脸色活泛起来,兴奋地指着手机说,“这老先生有意思,你们大学的老师?就是他,十年前我还是个自己坐火车从各地倒石头的小贩子,他找到我,给了我三万块钱,让我跑一趟戈壁给他收石头……对对对!他收的就是筋脉石!”
杨可脑子里轰轰作响,让他几乎听不清楚宋哥的话,不得不伸手在大腿上狠狠一掐,让自己脑筋清醒过来,确认道:“十年前?”
十年前,那是很遥远了,欧阳嘉和他还在读高二,根本没有上大学,可是那时候的潘教授,就已经开始搜集阿拉善筋脉石了?!
不对!真的不对!他猛然惊觉,急切地问:“你给他进到货了?”
“那当然。”宋哥脸上都泛起了光芒,几乎是用骄傲的语气说,“那时候这玩意儿,包括什么糖心玛瑙,葡萄玛瑙,水草玛瑙,昆仑彩玉,戈壁滩上到处都是,随便捡!根本不像现在要走好久挖半天土才能捡到一颗,哎……人类真是涸泽而渔啊。”
“哥!你是我亲哥!别感叹大自然和人类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快说说,你给他进了多少货?”杨可差点冲上去摇晃宋哥的肩膀。
宋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保守地说:“这个……我也记不太得了,但是,三万块当时还是很值钱的,所以……”
“肯定比我这次要进得多?”
“嗯嗯,就算是吧。”宋哥勉强地承认。
杨可飞速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十年前潘教授还没退休,孤身一人,学校分房,各种学术活动,收入丰厚,三万块不算什么,但根据当时的物价水平,加上那时候宋哥所说的,根本没人炒作筋脉石,搞不好他那意思是给潘教授弄了比自己现在多得很多很多的货才对。
可是,奇怪的事就在这里,潘教授家的藏品,历经几次劫难,欧阳嘉指望不上,都是他亲力亲为收拾的,一颗筋脉石也没有看到过!
就连他自己,从大一开始就跟潘教授混得很熟,同学开玩笑叫他‘入室弟子’,是可以直接上老师家门拜访的,要不然也不会大二那年在他家里遇见欧阳嘉从此开始一段甜蜜浪漫的感情,可是这么多年了,大家都说潘教授视他如子,言传身教,各种珍贵的稀奇的矿物标本,都毫不吝啬地拿出来给他随便摸随便看,可是中间为什么从来没提到过筋脉石?
搞得他明明收了一大屋子矿物标本,却在今天无意中遇到了几个外地客人,才明确地知道还有这种石头的存在。
“这筋脉石……也没红起来几年吧?”他试探地问,“我都没怎么听说过。”
宋哥点头承认:“也就是最近三四年的事儿吧,之前也有,少,圈子小,一般去戈壁滩捡石头呢,就冲着奇形怪状去的,再不然就是去捡硅化木,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吧,什么东西一跟风一炒作,马上就红了,价格就翻上去了,你知道南红吧?就我跟你照片上这么个刚毕业的岁数那时候,哪有什么稀罕的,不就是玛瑙?论公斤卖的,后来炒起来了呀,现在恨不得快按克拉卖了,这都是说不定的事儿。”
“诶。”杨可开玩笑地指着手机说,“可是他十年前就看出筋脉石的商机了嘛。”
“那倒也没有,”宋哥想了想,“就那一次,后面再没来过,要不然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呢,但是这也得算是命运安排吧,我当时去了,找了几个当地人帮我捡石头,后来等我走了,他们还傻乎乎地捡,有经过的车队啊,旅游什么的,竟然觉得挺有意思,都肯掏钱买,这一来二去,后来就被发掘了商机,现在嘛,我拼着老关系,还能从他们手里拿货,其他人可没那么容易喽,戈壁滩上到处是石头不假,终究也有捡完的那一天。”
杨可微笑着说:“这么说,我们‘欧阳’老师还挺遗憾的,白白错过这么大一个发财的时候。”
“那可不!”宋哥沉浸在回忆当中,用手比划,“我那次给他带的,可都是好东西!一颗颗的,筋脉分明,当时我儿子还小,拿了几颗去浸在水里养着玩儿,上面血红血红的络脉线条,就跟在水里泡了一颗什么小动物的心似的,活灵活现,我老婆生气了,说吓人,还揍了他一顿,就把石头扔了……那几颗要是留到现在,哼哼,没有四位数都不能出手。”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杨可,热切地说:“你既然认识欧阳老师,能不能问问他,当时那一大批货,他还留着吗?不会丢了吧?最近筋脉石的行情可是上来了,他喜欢归喜欢,没必要在手里压这么多,挑最心爱的当藏品,剩下的拿出来卖呗,我可听说,六月份省博又要开奇石展览,到时候你去弄个摊位,大大地搏一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是发财的好机会啊!”
“好啊好啊!”杨可连连点头,“我跟他很熟的!一定问问他!”
双方就在这样友好的谈话气氛中结束了交易,杨可把麻袋推到马路上,打开后备箱装好,跟宋哥挥手告别,一踩油门,沿着空无一人的马路向城里开去。
路灯从车的两侧飞快地滑过,时间已近午夜,两侧的居民楼全部都陷入了黑暗,马路上只有他一辆车在飞驰,有一瞬间那毫无人类生活气息的感觉简直让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杨可摇下车窗,让冰冷的夜风吹过自己的面颊,好让飞快转动的大脑降降温,清醒一点儿。
“欧阳……吗?”他轻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