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嘉到达铁狮门的时候，有两个人在前面不远处走着，其中一个老人雪白的头发，穿着一身以欧阳嘉的审美来说很难理解的姜黄色立领衫下面配黑色碎花阔腿裤，然后从肩膀到腰下披了一块长长的方格大花布，看上去跟裹了条披肩似的。

老人上了年纪，行动慢吞吞的，方格花布的一角扑啦啦地卷起来，裹着他的大腿，让他走得有点磕绊。

身边的中年人是很普通的休闲西装配皮鞋，在写字楼这一带随处可见的装束，他单手扶着老人的胳膊，还跟他低声说着什么，态度恭敬，还有点紧张。

欧阳嘉无心多看，在路口门卫那里刷过了房卡，走进了那条小路，她装作观察周围环境的样子，抬头看着这栋外貌平凡无奇的灰色高楼，试着找出杨可所说的‘顶楼种大树’的蛛丝马迹。

但是没有，这个位置角度很不好，仰得脖子都酸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遗憾地往大楼正门走去，刷卡开门，物业小姐居然对她有记忆，微笑招呼：“小姐，又来看房吗？”

“呃……”欧阳嘉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房卡，随意地说，“是啊，下班了再来看看，没有什么的话就要搬家了。”

“非常欢迎您成为我们公寓的住户，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的。”物业小姐笑容可掬地说，眼看就要从里面走出来继续陪同，被欧阳嘉眼明手快地拦住，“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反正已经来过了。”

对于客人需要隐私空间的要求也是必须满足的，欧阳嘉说完就转身向电梯走去，刚才走在她前面的两个人，也在大堂等电梯，欧阳嘉本来是要按下中间那个今天坐过的电梯的，但不知为什么，心里一动，多走了两步，来到了他们的身后，做出一副也在等电梯的模样。

她想试试，如果这两人去的是比四十层更高的楼层，那么也许……

“小姐，不好意思，这是业主专用电梯。”她的计划立刻被粉碎了，那个中年人回过头，很客气却也很坚决地说。

欧阳嘉不放弃地亮了一下手中的卡片：“我也是业主。”

“普通业主请走那边。”他往旁边一指，“这部梯只通往一个楼层，很显然你不是去那儿的。”

欧阳嘉悻悻然地说了句‘好吧’，也没走远，斜跨了一步，伸出手指按下电梯钮，仰起脸看着上面的显示灯，实际是在偷偷打量那边的电梯。

他刚才说什么，只通往一个地方？

她侧过脸的时候，正好被那个装束奇怪的老人看到，轻轻地‘咦’了一声，张嘴说道：“小姑娘，我看你这个面相啊……”

“龙普拓大师！”西装中年人用低而急促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那感觉几乎像是在阻止他开口。

欧阳嘉诧异地看着这两人，老人的装束和称呼无不说明是个外国人，但他那一口中文说得还挺溜的？

老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咳了一声，挺起胸，摆出一副‘我是世外高人’的架势，不再开口了，中年人动了一下身体，巧妙地插在了欧阳嘉面前，这时候电梯门已经开了，他一手护住门框，一手扶着老人的手臂，恭恭敬敬地请他走了进去。

欧阳嘉飞快地探头瞥了一眼，那是个挺精致的电梯，跟她中午坐过的比起来，空间略小，好处就是四壁上居然没有广告。

“私人电梯？私人场所？”她嘀咕着走进了自己这一班，“一准就没什么好事。”

这边电梯的门关上之后，西装中年人低着头，借以躲避头顶的摄像头，压低声音抱怨道：“袁老先生！你刚才差点露馅！你现在不是个道长了，是从泰国来的龙普拓大师！怎么可以说中文，还给人看面相？”

老人动了动眉毛，嘀咕道：“哎呀，一时没注意，对不住啊。”

中年人忍无可忍地说：“低头！别说话！这个监控系统能听到的。”

“唔……”老人立刻闭上嘴巴，继续摆那一副高深的架子，中年男人越想越后悔，禁不住劝道：“不如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等会到上面，不进去，再坐电梯下来就是了，出了铁狮门，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我去酒店把那位大师接回来，您该干嘛干嘛去。”

“哼。”老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起手捋了捋梳成大背头的白发，借着衣袖的掩饰，深沉地拒绝，“

那不是白来了一趟？虽千万人吾往矣！”

中年人简直想撞墙，从前他欠这位袁道长一个很大人情，说是被救了全家也不为过，也想过如果有报答的机会，不惜代价地帮忙，如今却面临这么一个局面……

他在尤立桐的本地团队里担任助理不到四年，工作得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尤立桐也非常欣赏他，曾经说起过明年也许就调他去马来西亚工作两年，再回来的时候怎么也该升职了，但如果今天他做的好事被揭穿，别说升职，工作一准就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