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曾国荃上前拿起急报,一看之下亦是大惊失色。他明白了兄长为何突然之间勃然大怒了!他有些同情地看着兄长,兄长不愿接受岳州失陷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曾国荃一看到文书字体,就知道这鲜血书就的加急文书中所言非虚!这郭刘连捷字体甚怪,别人想仿之很是不易,而且这文书是打云溪而来,云溪是己方地盘,断然无假冒之事。他心里清楚,长毛闪击岳州,不足三个时辰就攻陷己方数万重兵防守的湘北重城,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他上前一步道:“兄长!如今长毛占了岳州,定然掠我军资,若大批洋枪、洋炮和军需装备落入敌手,我军再想将之全歼之怕难之有难啊!”
曾国藩长叹一声道:“九弟说的甚是!我现在倒不担心岳州,我担心的是,岳州仅在长沙之北数百里之地,长沙乃我湘军之根本,绝不容失!!若长毛得到岳州军资补充,再趁势南下,以长沙微弱兵力,又怎能抵得住长毛虎狼之师?!只怕到时……”
大厅里的一众湘军将领和幕僚闻言尽皆色变,曾国藩虽然没有说出下文,但谁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曾国藩话未落音,以杨载福、周天培、张运兰为首的湘军将领便纷纷鼓噪起来,长毛既然已经跳出己方包围圈,汉南决战的计划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眼下可是要截住长毛南下的去路,确保湘军根基才是。
湘军里几乎所有将领都是湖南人,身家老小皆在湖南,听得老巢有失,心中大是惊慌,好几个已经跳了起来,焦急担心之状溢于言表。
周天培是个火爆性子,急得脖子上青筋暴突,厉声道:“正如大帅所言,三湘乃是湘军根本,绝不容失!卑将自请率师两万,即刻回师汨罗,抵挡长毛贼寇进犯!”
张运兰也在一边急道:“两万人太少了,长毛足有近十万,且得我岳州众多兵资,更是如虎添翼,区区两万人如何抵挡得住?”
周天培道:“既然三湘危急,我等又皆是三湘子弟,自然以家乡父老为重,不如即刻尽起湘军大部回师湖南,不知曾相以为如何?”
面对着群情激愤的部将们,曾国藩心里说不出的烦乱,他又何尝不知道形势危如累卵,眼下这些长毛所处位置很微妙,向北渡江则可回师襄樊,挥戈南下就危及长沙!无论走哪一步,都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但这些长毛飘忽不定,捉摸不透,想将其全歼在湘北之地无疑是难中之难!这该怎么办呢?而且,若是军中兵士知晓长毛危及故地,军心必然大乱!那时候就更不好收拾了!眼下是北上勤王,还是南下保家,再从长计议吧!
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强自仍然镇定,淡然道:“诸位,三湘乃是吾等根基所在,本部堂自然不容发逆横行,但克定长毛大计须得仔细议定,否则,若有差池,则无颜见三湘父老了!”看了看纷纷点头的众将,曾国藩接着道:“滋事体大,本部堂需召集各军将领集议。今日午时,所有老湘营诸将务必齐集!而且……发逆进攻三湘之消息必须严密封锁,绝不能让将士们知晓,泄露机密者……斩杀决!去吧。”
众人齐声应道,转身地去了,直到最后一名部将出门而去,曾国藩才长舒了一口气颓然坐回太师椅里,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已然是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