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吐了两口血,昏睡半日,给太医灌了些药汤,便醒了过来。张开眼第一句话,便是问道:“庐州如何?”
袁潜一直伫立养心殿暖阁外等他醒来,一听他在里间出声,当即一挑帘子走了进来,跪下道:“奴才已经字寄曾国藩,令他火速率领船勇,赶赴安徽,夹攻庐州。”
咸丰叹着气,禁不住又咳嗽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袁潜连忙给他拍背,犹豫道:“皇上,曾国藩刚刚才上疏辩称炮斤未备,不能轻出,这一次廷寄虽然发出,但奴才担心,恐怕又是同样的结果。”
咸丰恼怒道:“曾国藩他有这个胆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疑疑惑惑地问道:“前些日子曾国藩是不是上奏给杨……杨什么的请列乡绅祠来着?”
袁潜应道:“是,杨健。当时蒙陛下口谕不准,已经交部驳议了。”说是交部,其实这件事情却是被袁潜有意给压了下来,既不准,也不驳,就这么吊在了礼部。像这样的没头官司,礼部官员一天不知道要办理多少,既是王爷吩咐下来,自然乐得不去多事。
咸丰怒哼一声,道:“杨健是皇考在位时革职降级的犯官,曾国藩轻信一面之辞,为之张本,实属大干律令,岂能驳回了之?叫部议革职严办。”
袁潜抬起头来,犹豫道:“眼下朝廷正在用曾国藩之际,如此恐怕会冷了他的心肠。”
咸丰冷笑道:“死了张屠户,难道就非吃混毛猪不可么?朕不相信,天下如许之大,竟然只有曾国藩一员大臣,可以替朕分忧解难!”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是未曾说出来的:满汉畛域永不磨灭,曾国藩身为一个汉人而手握兵权,已经是开国以来未曾有过的事情;更叫人可恨而又可怕的是,曾国藩竟然胆敢仗势要君,这不是反了又是什么?
袁潜见皇帝发怒,心中早也猜到他的想法,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一声:可怜这些短视的糊涂虫们,满汉种族之见一日不除,中国就一日别想强盛!
趁势道:“皇上既然担心曾国藩难制,不如下旨擢拔曾国藩麾下可信之人以分其权。”说着侃侃而谈起来:“现在曾部湘勇,水师有正副共十营,陆师也有十三营,分设营官二十三人以统领之。陛下可下一道旨,令于营官之上再设水、路总统,水战则水总统领之,陆战则陆总统领之,二总统各带职衔,其权仅次于主帅,如此可保无讹。”
咸丰听了他这一套长篇大论,早累得睁不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去办罢。”
袁潜唯唯,看看皇帝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钦差大臣向荣奏称,吴健彰前曾入江作战,颇为得力,冀能留任江南大营,令其添办仗船,量材器使。”
这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咸丰霍地一下坐起身来,瞪着眼睛喝道:“一派胡言!该犯官养夷通匪,岂能姑息养奸?”
喘了几口气,问道:“查办此案的钦差大臣,拣了谁去?”
袁潜答道:“回皇上,奴才叫都察院那边保荐,他们推了沈葆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