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大烟瘾早就犯了,又加上刚才动了肝火,此刻正在头晕眼花之际,闻听老六还要不知趣地奏什么事,当下不耐烦起来,用力摆摆手,道:“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朕累了,要去歇息了。”
袁潜不敢再说,唯唯退了出来。回去叫章京拟了旨,自己细细看过一遍,觉得并无错讹,便准备进呈用印。
杜翰忽然走上前来,拱手道:“王爷请慢,下官有一句话要说。”袁潜疑惑地瞧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什么要紧话儿,非得拦住自己现在说不可。
这杜翰就是咸丰的受业老师杜受田的儿子,他死去的老爹深被宠信,杜翰也承了不少恩泽,服阙之后,先是补了庶子,不过数月之间便擢工部侍郎、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更命协同会办京师巡防事宜。
袁潜始终怀疑皇帝如此信用杜翰,一方面是怀**杜受田助他夺得皇位的旧劳,另一方面也是还没对自己完全放心,是以要用杜翰来与他分庭抗礼,因此一直对这位同在军机的杜侍郎怀着三分戒备之心。
听得他有话要说,当即停住了手不将那奏折交与苏拉,却问道:“继园有何高见?”
杜翰逊道:“不敢当高见二字,下官只是觉得,如今国家多事,陛下日夕旰劳,我等臣下该当上体圣意,替陛下分忧才是。”
袁潜更加不懂得他要说什么,随口含混答应了几声。只听杜翰又道:“下官受命办理巡防,月来所见尽为不堪入目之事,种种舞弊数不胜数,将领贪腐,更是令人发指。下官想上一个折子,恳请陛下饬专员整顿京旗,未知王爷肯加尊名于其上否?”
这却大出袁潜的意料,没想到这杜翰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情,原来他还是一个有心整顿之人,自己过去因杜受田的缘故一直对他敬而远之,看来倒是看错了他。
当下慨然道:“本王义不容辞,继园上本之日,本王一定联署其上。”杜翰脸上露出放心神色,连声称谢。
这天袁潜回到府中,便叫荣全秘密约了胡林翼来,将今日军机值房中两人一番对话说与他知,末了叹道:“真是人不可妄揣,事不可妄议,想不到杜翰竟有如此见地。”
胡林翼却皱紧了眉头,道:“杜翰干么不找旁人,单单来找王爷?”
袁潜奇道:“我是军机领班,他请我联署,有什么奇怪?”
胡林翼摇了摇头,道:“王爷虽然身侧领班之位,可是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却十分微妙,杜翰不会不清楚,这练兵折子一旦署上了王爷的名,看在皇上眼中便非得打个折扣不可。他为什么要自寻烦恼?下官以为,王爷这个名字还是不要署的为好。”
袁潜吃了一惊,他从没想到过这一层,难道杜翰是故意试探自己的态度如何?想了一想,问道:“我已经答允杜翰,他要打探也早打探去了,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胡林翼想了想,道:“王爷前此不是也曾奉旨办理巡防么?明日请王爷赶着上一个折子,就说现在旗兵非练不可,另外保奏杜翰为总理练兵大臣,皇上看了,就算有什么疑惑,也必立即冰释。”
袁潜大呼高招,当即与他细细商议,改定了一份折子,又抄誊清楚,只等明日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