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顺口道:“照准。”
袁潜迟疑片刻,道:“那这笔款项,是自粤饷之中截留,还是敕令湖南拨给?”
咸丰头痛起来,不耐烦地道:“叫曾国藩自行筹措!”
袁潜暗喜,他得到了最想要的回答,虽然对于曾国藩而言,这未必是最好的回答。
跪辞出去,当即到军机处拟写好了上谕,再送给皇帝用印发下。这封上谕,与他的一封私信,几乎是前后脚到达曾国藩的手中。
接到上谕的曾国藩愣了半晌,自行筹措,朝廷要他练兵,又一毛不拔,不肯给他银子,真是既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不要钱养活的兵?
眼下自己的练勇已经有十个营五千余人的规模,这么些人每日吃喝要钱,操练火器要钱,那银子用起来就跟流水一样,哗哗地就不见了。
刚到衡州的时候,靠着郭嵩焘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衡州知府陆传应暂且挪用修筑城墙的经费十万两官银来做军饷,这十万两银子,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衡阳、湘潭新建的两处船厂上,剩余的几万两,到现在所剩也已经无几。
郭嵩焘正在四处设法继续募集款项,可是湖南乡绅能捐肯捐的早就捐完了,剩下的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是天生的铁公鸡,跟朝廷一样一根毛都不肯拔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连钱都没有,还谈什么剿匪?
曾国藩叹了口长气,现在他真是智尽计穷,再也没办法弄来一点银子了。
正在发呆,忽然弟弟国葆跑了进来,递给他一封没署名的信函,道:“宽一大哥,恭亲王的信使从京里来,带来王爷的亲笔书信一封。”
曾国藩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来。恭王爷每次来信,必定都能帮助自己解决掉一个困扰他的难题,他有一种预感,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拆开那信读了一遍,不由得大为吃惊。恭亲王给他出的这个主意,听起来真是惊世骇俗,弄不好还要冒杀头的危险。若是别人对他说这种话,曾国藩一定以为那人是想陷害他一把,可是恭亲王却又不同。
他小心翼翼地点亮油灯,看着这封信化为灰烬,这才对国葆道:“去请廉字营营官景廉来。”
他身为团练大臣,召见下属而用“请”字,可见得景廉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与跟着他起家发迹的那帮湖南同乡们差相仿佛。
曾国藩早已经知道景廉就是恭亲王的心腹人物,对于恭王爷将他安插在自己军中的行为,也报以默许的态度。因为他明白自己要做的是李泌、郭子仪的事业,可是身为一个汉人,手掌如此兵权,朝廷里的不满是绝不会少的,他要成就这番事业,就必须在朝中找一个稳妥的靠山来替自己撑腰。
眼下恭王爷深得皇上的信任,既是堂堂亲王,又身肩军机大臣的重任,难得他看得起自己,曾国藩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至于景廉来自己身边的目的,恭王爷名义上说是想给他一个立功升擢的机会,可是曾国藩心里清楚,这是王爷在借机培植军队中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曾国藩并不关心这些,不论大清是谁当皇帝,那都是爱新觉罗氏的江山,他的忠诚也始终不会变。甚至有些时候,他心中还会隐约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头:若是恭王爷真的做了皇帝,那也未必比如今的天子要差多少。
所以他也就容忍了景廉的存在,非但如此,还委以重任,提拔他做了营官,成为了十名营官当中唯一的非湖南人。
过不多时,景廉匆匆赶来,一见面便跪下打千请安。
曾国藩连忙扶他起来,笑道:“秋坪总是这般客气,你我交情还在乎这点俗礼么?”
景廉也笑了一笑,道:“官礼不可废,曾大人言重了。”
曾国藩随意客套两句,便将恭亲王来信之中的内容说与他听。景廉一面听,一面低头沉思,皱眉道:“王爷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真是好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