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潜摸摸下巴,道:“本王的意思是,你以为现如今我大清之兵堪称精兵,将领皆是良将么?”
麟魁给他这一句话问住了不敢回答,说是罢,实在是昧良心的说话,他曾做过镶红旗汉军与察哈尔两任副都统,也曾经办理过京师旗营的训练事宜,深知如今八旗已经糜烂不堪,除却蒙古王公的私兵尚可一战之外,其余大多都是豆腐渣一样不堪一击的。至于绿营,他虽没怎么接触,可是耳闻目睹,料来情形也是差不多的。
若直言否认罢,面前说话的这个可是王爷,自己这么胡乱说话,岂不有诋毁朝政的嫌疑?一时间怔住了作声不得。
袁潜撇嘴一笑,道:“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笑,可叹!”
麟魁浑身一个机灵,站起身来屈膝就要下跪。
袁潜一把拦住,奇道:“你没事做乱跪什么?”
他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唯唯喏喏地站起身来复又坐下,只听王爷道:“你心中既知道大清已经没有什么精兵良将,就该力图振作,一则替国家练兵,一则替皇上举才,却不是将大好时光耗费在同僚之间吵吵嚷嚷上头。”麟魁汗流浃背,连声称是。
袁潜又道:“祁俊藻看来怒犹未消,你还是登门道歉的为上。”
麟魁答应了,当晚备了礼物去祁府拜访,却给挡了驾,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次日早朝,祁俊藻便上折子参他,皇帝问明白事情由来,禁不住哭笑不得,祁俊藻向以温厚著称,满口都是朴学仁术,怎么这一次却这般咄咄逼人起来?
本想和和稀泥就这么揭过去算了,可没料到祁俊藻竟然咬死了不放起来,麟魁又再上疏自辩,说了好些赌气的言语。
皇帝一生气,将他两个一同免直,另拣了户部右侍郎瑞麟、工部左侍郎杜翰在军机上行走,顺便又将穆荫那个“学习”的帽子给摘了去。
上谕一下,祁俊藻与麟魁都是大出意外,没想到皇上居然说撤就撤,两人争来争去,结果一同罢了直。穆荫却暗自窃喜,三年没去掉的学习,借着这一次罢军机的东风,居然给去掉了。
还有一个看似应该偷笑的人,就是袁潜。祁俊藻一去,他凭借恭亲王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成了军机领班大臣,岂有不笑之理?
可是他却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上谕发下的这天,他独个来到上书房请见,一力要求皇帝收回对这两个人的处分。祁俊藻是三朝老臣,不管怎么说也得给他留一步后路不是?
一番劝说之下,皇帝终于消了气,答应收回那一道上谕,仍旧令祁俊藻在军机上行走。至于麟魁,出军机的处分不变,却加擢内务府总管大臣,以为补偿的地步。
袁潜自觉这件事情办得尚可,一来是自己目前并不宜处在军机领班的位置上直接面对皇帝,二来祁俊藻人望素佳,士林归心,自己如此帮他,替他挽回面子,他就算不感激自己,料也不会专门与自己为难了罢?
这件事情出了之后,祁俊藻便一直托病不来上朝,军机处这里自然也是请了病假,一连十来天都没见人影。袁潜与其他几位军机商议了一下,决定由自己亲自去他府上瞧瞧,若是真病了便罢,倘若还是好面子不肯来,说不得,只好劝慰一番,当作老小孩那么哄一哄了。
让他没料到的是,祁俊藻果然病了,而且还是来势汹汹的中风。袁潜瞧着他躺在床上口眼歪斜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恻然。难道这就是一个三朝老臣最终的归宿?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祁俊藻的脾气突然变得暴躁易怒,与平时的为人截然相反,现在想来,莫不便是中风的预兆?
不论如何,他这副样子,肯定不能再入军机理事的了。袁潜奏明皇帝,仍是开了他的军机差事,诏令在家安心养疾,不准致仕,并令太医省视,善加调理。
这一来,尽管袁潜并不想做领班,仍然阴差阳错地变成了军机之中的第一人。这个时候的军机处,除了他自己之外,尚有工部右侍郎彭蕴章、吏部左侍郎邵灿、礼部左侍郎穆荫、户部右侍郎瑞麟和工部左侍郎杜翰,总共竟有了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