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臣在外,每至一处例须奏报回京,袁潜得了消息,这日陪同僧格林沁阅军的时候便顺口提起,问道:“僧王以为纳尔经额驻马广平,可稳妥么?”僧格林沁皱眉道:“有何不妥?”
袁潜道:“闻得潞城、黎城之间有一小径,循太行东出,可由河南武安径趋直隶之临洺关,其路甚捷,有险可扼。寇不陷潞、黎则已,若陷则必出此路以入直隶。”
僧格林沁眉毛一挑,远在山西的一条小路,岂是安居京师的一介王爷所应当了若指掌的?上下打量袁潜两眼,见他脸色肃然,全不似拿自己开心,不由得更加疑惑起来。
袁潜连忙解释道:“本王邸中有一小太监,是潞城人,自寇入山西以来,本王留意彼处地势久矣,今又闻纳尔经额驻兵于彼,是以令他口述,笔绘地图一幅在此。”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正是潞、黎一带的地形。
僧格林沁释然点头,接过那地图细瞧,但见两城之间果有一条狭窄的小路直通临洺关。袁潜在旁道:“此路虽然甚捷,但却有险可扼,只消五百人守之,虽十万之众不可过也。”
顿了一顿,续道:“本王若亲自致书纳尔经额,不免招惹物议,但既知此事,为国家计自不能坐视,是以烦请僧王修书一封,戒纳尔经额小心为上。”
僧格林沁答应了,果然致书纳尔经额,令人快马送去。是时纳尔经额率军次防临洺关,在途中接了书信,深以为然,却以为潞城黎城都是山西之地,自己派兵驻防,不免有违旧制,是以行了一道咨文,请山西巡抚派兵守此峡道。
咨文发出两三日,还没送到山西巡抚手里,太平军便夺取潞城、黎城,跟着大兵东迫,麇集临洺关,走的正是这一条小路。
纳尔经额昨日刚刚抵达,立足未稳,官军给太平军突袭猛攻之下仓皇失措,万余人顷刻之间溃散略尽。纳尔经额仅率数十亲信狼狈奔入广平府,这才发现一路上只顾得逃命,将关防、印信、令箭、军书尽数丢了个干净。幕僚吏仆作鸟兽散,连一本像样的奏折都写不出来了。
广平知府代为启奏,禀达省垣,桂良以刑部尚书驻守保定,人刚到任便接到这么一封败报,忍不住大大恼火,当即缮疏入奏。
疏入,咸丰皇帝得知匪兵窜入畿辅,又是一阵大动肝火,将群臣叫了来痛骂一番。僧格林沁心中暗自惊讶,纳尔经额之败,居然全被恭亲王给料中了,是他真有三分本事,还是纯属巧合?偷眼望了望他,并不见他神色有任何异常,似乎这一败早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皇帝发过了一回脾气,终于冷静下来,询问群臣应对方略。一个御史出班奏道:“纳尔经额玩忽职守,应予革职查办,以儆效尤。”咸丰哼了一声,怒道:“朕不是要你们参人,朕是叫你们给朕想个保守京师的法子出来!你们这帮窝囊废,平日吃着朕的俸禄,真到了朕用你们的时候,便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么?”
喘了口气,无比疲倦地挥挥手,道:“叫胜保代纳尔经额督师,专任直隶军务。退朝罢!”也不顾群臣愕然,站起身来,由太监扶着转过养心殿后去了。
他回到寝宫,只觉得烦闷不已,暑热的天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本一年到头几乎都在圆明园行宫度过的自己,今年自从新年过去,还没到园子里去过一次呢。都是这该死的粤匪贼党,闹得天下不安,让他这个皇帝也不得不日夜焦劳。
叹口气,咸丰皇帝又丢了牌子,仍然是传兰贵人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