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潜知道这种人既贪婪骨头又软,揩油的时候胆子大可包天,等到东窗事发,就变得胆小如鼠起来。当下道:“本王若是就这么饶了你,岂不太给宗室面上抹黑?”话头一转,道:“但本王却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沈熊听王爷话头松动,急忙拍着胸脯道:“只要王爷肯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给王爷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袁潜笑道:“我也不要你当牛做马。我只要在你的当铺之中参进去十万两的股本。你肯是不肯?”
沈熊吃了一惊,没想到王爷竟然开出这等价码来。刚一犹豫,眼角余光瞧见王爷的脸色又变了,急忙一迭声地答应下来。毕竟这要比鱼死网破一场空好得多,不过是十万银子股本,多了这些钱并没什么坏处。更何况王爷一旦参股,他的小辫子可也就捏在自己的手里了,还怕他把自己送交衙门么?想到这里,沈熊方才的担心害怕一扫而空,代之以些许的得意洋洋。
袁潜点头道:“这就好。我既然入股,便必得过问当铺生意。只是我身为亲王,一来身份所限,二来事务繁忙,没空去理你这些琐碎事情。明日自有人去与你接洽,就算是我在你铺子里的代理之人。”挥手叫他下去,看着他走到门口,又唤他回来,警告道:“你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我的眼睛,别想趁机耍什么花样,否则管保叫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熊大汗淋漓,唯唯退了下去。用力抹一把汗,心想自己还有许多劣迹,莫非也都给王爷探听去了?看来以后还是收敛些的好。与其同王爷作对,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听他吩咐,王爷吃肉,咱怎么也能喝口汤不是?
却说到了次日,果然有一个生员模样的人来到大栅栏沈熊所开的永安当,手持王爷亲笔,说是奉王爷之命而来的。沈熊细细看他面目,觉得竟有几分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猛然间一拍脑门,想了起来:这人不就是几年前曾经来过一次王府的落拓书生王廷相么?没想到时过境迁,居然给他混到了如此地步。
王廷相当年奉袁潜之命,带了一笔款子南下去请胡雪岩来京,不想赶到绩溪,打听之下却听说胡雪岩因为盗了当铺里一笔款子,给老板送在官府大狱,县太爷纠问同党,追缴赃款,胡雪岩只是咬紧牙关,不论受了几番刑罚,只是一语不发,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王廷相知道他这是替自己受冤,不由热泪盈眶,就从袁潜给的银子中拿出一些来上下打点,买通了县太爷,设法只还了当铺四成款子,将胡雪岩从牢里救了出来。
将养半月,胡雪岩伤势渐愈,王廷相便同他提起来京之事。不想胡雪岩却一口拒绝,说无功不能受禄,自己蒙六王爷搭救脱狱,若不做出些名堂来,实在无颜去见王爷。于是他要王廷相先行还京,自己却带着这笔钱去南京做起生意来。
王廷相起初坚持留下帮忙,后来过了两年,太平军北上,眼看要打到南京,胡雪岩催着他离开金陵,王廷相想想也是,再不走恐怕走不了了。要劝胡雪岩同走时,胡雪岩却说时值乱世,当铺生意正好赚钱,南京人听说长毛要来,变卖家产逃命的比比皆是,正好趁此机会发一笔财,怎能轻易放过?只是不肯与他同走。
没办法,王廷相只好一人赶赴北京,对袁潜说明这些由来。袁潜顿足不已,急忙写了一封长信叫人飞速送去,说钱赚多少并不紧要,只要胡雪岩能平安抵京,那比什么都强。胡雪岩仍是不愿放弃这个做生意的黄金时期,修书一封,备言自己不能从命的苦衷,叫来使带了回去。这信使刚离开南京几天,太平军便打到了,过不多久,南京陷落,从此再也没法互通消息。
王廷相也只好在京城耽搁了下来,袁潜给他安排了一处客栈暂时住着。这一次需要一个人去沈熊的当铺监督,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受胡雪岩熏陶两年多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