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收起笑容严肃的回答:“四天前我在上海,与鄙会驻沪全权代表马远诚先生一起,应花旗银行副经理罗伦先生的邀请,出席花旗银行与我广西桂商银行签订合作协议的庆祝酒会,期间听罗伦先生偶尔谈起此事,才知道上海商业联合会的会长虞洽卿先生找到他们寻求帮助地情况,但此事是否确实杜锦就不敢保证了。”
宋子文三人面面相觑忧心忡忡。要知道如果虞洽卿此事得逞,那就不是三千万债券的问题了。中央政府地财政与信用将受到致命的打击,刚刚组建百废待举的中央政府就会陷入无以为继的尴尬局面,甚至会出现分裂和崩溃。
经亨颐先生用略微颤抖的声音焦急地说道:“我代表中央政府感谢桂商业协会,感谢杜先生!对桂商业协会和杜先生所作的一切我们将铭记在心!在此,我提出一个个人的要求,对此事桂商业协会持何种态度,对中央政府可有宝贵之建议?”
经亨颐先生话音刚落。一脸恼怒地孙科霍然站起:“我就不信他蒋中正能一手遮天!”说完抓起桌上的鹿皮手套转身就走。
“慢!”杜锦也站了起来神色严峻:“此事本非我等份内之事,但我们家里看到今日之局面来之不易,让我转告中央政府:如果大张旗鼓声讨漫骂只会适得其反,以目前中央政府的实力和手中的证据,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好了,杜锦话已带到请各位自便!”说完杜锦从容坐下提起茶杯慢慢品起茶来。
激愤的孙科用力跺了跺脚转身离去,宋子文连忙对经亨颐说:“经先生快去拦住他,孙科性情急躁定会到总部大声疾呼。一定要制止他,绝对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经亨颐急忙匆匆追赶,宋子文这时才恢复常态:“对不起,让杜先生见笑了!孙科赤子之心直率坦诚,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没关系!宋财长还有何吩咐?”杜锦微笑着问道。
宋子文盯着杜锦的眼睛,杜锦也笑着与他对视。好一会宋子文向后一靠重重的贴在椅背上:“我代表中央政府财政部正式向广西政府提出请求,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杜锦歉意地回答:“很抱歉宋财长,此事已远远超出杜锦地能力范围。很对不起!”
宋子文将身体向前一探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此事十分棘手,上海与其他地方迥然不同,如今我们明知幕后的主角是蒋总司令,但无凭无据之下我们不能以政府的名义强行干预民间团体的行为,原因有二:一是中央政府尚未有规范金融领域的立法,如果等我们定出法案事已无可挽回。其二,强行干预只会让我们失去国际信任,将会给正在起步的中央政府带来灾难性地后果。蒋总司令此计狠毒啊!”
宋子文紧张地喝了口早已冰冷的茶水。也顾不上擦拭嘴角便接着往下说:“如今中央政府刚刚成立。经过武汉九江等事件之后列强已经拒绝与中央政府对话,我们此时是借无可借早已囊中羞涩了。现在只有你们广西政府能帮助我们!难道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国家刚刚获得的一点进步顷刻消亡、亿万国人又回到那军阀统治下哀鸿遍野的悲惨世界里去吗?”
看着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最后拍案站起的宋子文。那厚厚的镜片后面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显得如此的悲愤和绝望,杜锦此时真正的充满了敬意,他迅速站起对宋子文真诚地说到:“你让我钦佩!好,宋财长先请回去,如果此事还在有限的几个人之间没有传播出去,你下午就来找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想目前只有他能力挽狂澜了。如果此事已经泄露出去,我建议宋财长就不要来了……至于到时如何挽回就不是你我能知道地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个人地判断:为了阻止蒋介石的和日本等列强地狼子野心,很可能北伐大业就此夭折,在江浙一带将会出现巨大的战争灾难。”
送走了宋子文,杜锦忧郁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其实他何尝不是心急如焚!这位出身于镇江一个书香门第从英国留学归来的金融博士,在香港遇到身为广西军政总部香港情报局副局长的老同学后,怀着不可思议的态度到广西一行,从此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他在黄旭初手下工作了半年时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随后进入广西军政干部特训班,在刘存半年的熏陶下成为一个坚定的爱国者。去年十一月,他带着黄旭初的的重托和刘存的殷切期望来到武汉,迅速成为一名成功的投资商和企业管理者,受到总部多次嘉奖和记功。
此刻他深深明白局势已经到了危急的关头,如果此事已暴露,蒋介石就会加紧计划的实施,日本和英国等列强的势力就会在蒋介石为树立至高无上地位的妥协下,大张旗鼓进入华东和华中,内耗不断的中央政府就会有一大批人倒向蒋介石的政府,刘总司令最担心的内部分裂就会发生,在北伐已取得的大好形势下,三十多万的北伐军战士将会同室操戈血刃相向!平衡与制约——这个刘存反复强调和维持的局面一旦被打破,为了捍卫心中理想的刘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翻一切阻挡,不惜血流成河也要将列强拒之门外!
时光过得如此缓慢!正当如坐针毡的杜锦再次起身眺望窗外的时候,宋子文和一个雍容清雅气度不凡的女性乘车来到门前,杜锦连忙出去迎接,宋子文小声向杜锦介绍身边的女士之后说道:“杜先生放心,此事已控制在我们四人里面,我们可以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孙科明天就到广州视察,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杜锦如释重负地长长吐了口气,随后领着两人向后院走去。走过院子进入一扇小门,再通过一个形似仓库的大房间,又经过一道门走入一个狭长的通道,正在两人心中充满疑虑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间整洁的休息间外,停着一辆黑色美国轿车。
杜锦歉意地请两人上车后自己驾驶汽车出了院子来到宽阔的大街上,后座的女士轻轻笑道:“看来你们这个桂商业协会不简单啊!”
杜锦稳稳开着车清晰地回答:“家里说只要是您们两位我们就不会隐瞒,要是别人打死我也不会带他走这条路。”
十分钟后,汽车来到新桂军伍延飏师驻汉口的大营,杜锦在大门的障碍前缓缓停车,一个上尉仔细检查杜锦的证件后立刻敬礼放行。汽车来到一栋掩隐在一片高大的法国梧桐下的小洋楼前缓缓停住,杜锦迅速下车打开车门,宋子文和女士下车四处打量,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到小楼门口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禁不住齐声惊呼起来: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