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颇为惊讶的看着陷入半痴呆状态的刘存,微微摇了摇头便转身进入营房,倒是王连副不屑地瞪了刘存一眼,随即吩咐李排长领他自己的手下到文书那里登记再领枪弹和服装,然后扔下一句“蠢货”便扬长而去,直到大失面子的李排长狠狠的一脚踹到刘存的大腿上他才回过魂来。
回程的路上,刘存才算彻底清醒,骑着马规矩地跟在李排长的身边,对李排长的责怪一直平静的抱以歉意的微笑,他谦逊的表现和诚实的态度,令李排长怨气尽消的同时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欢喜。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接下来的艰苦训练倒也难不倒一年四季在崇山峻岭中探矿的刘存,除了磨脚的草鞋和开始几天对斜挂在身上的装着一百五十发步枪子弹的粗布弹袋感到不适应之外,其他的训练对于刘存来说非常轻松,随着对技术要领的逐步熟悉,他的各个训练项目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加上其惯有的平易近人和谦虚谨慎的处世风格,渐渐赢得了战友们的喜欢和尊敬,李排长更是如捡到宝一般心里乐开了花。
然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存白天的笑容仿佛随着光明的离去而飘逝,对于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已失去了深究的兴趣,倒是如何活在如今的这个世界上成了挥之不去的阴霾,这种日渐沉重的心理压力在深夜里更显强烈,无时不在折磨着他孤寂的心。
白天,可以通过训练或巡逻的高强度体力消耗来让自己暂时的麻痹,一旦停止下来,那种迷茫和无助的感受常常令他的心隐隐作痛。
这晚下半夜是刘存值哨,站在营房后面的小土坡上仰望苍穹,满天星斗是那么的明亮。
经过几天仔细地确认,他知道今天是一九二一年的七月八日临晨,屈指一算,来到这世界已有一个月零三天了!突然**头一转,孙国父的援桂战争也该结束了吧?此刻,这位华夏民主的缔造者是否正端坐在广州大元帅府里昏黄的灯光下?而另一位人民共和国的创始人此刻又在哪里?敬爱的总理还在远隔重洋的欧洲吧?好像蒋委员长如今正在浙江老家丁忧吧……
丁忧?家?和钻机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父亲此刻是否睡去?总是闲不下来的母亲是否正捧着儿子的照片老泪纵流?还有跟自己相爱了八年的妮妮……热泪从刘存眼中汹涌而出,滑过他那挺直的鼻子和日渐清瘦的脸庞,跃过坚毅的紧闭着的双唇,顺着健壮的脖子,一直流到了心坎上……
繁星无声隐去,天色渐渐明朗,刚下哨的刘存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营房,慢慢躺到草席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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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
一声尖锐悠长的哨声骤然响起,营区里立即回荡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存迅速起床穿上草鞋,以最快的速度挂上弹袋扎紧腰带,提起枪向操场奔去,三分钟不到全排除了值哨的两个人外,全都整齐地以三排横队立在了操场上。
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上,李排长绷着黑脸站在队伍的正前方,一声“立正”过后,大声宣布:“接连部命令:一伙大烟悍匪将于下午太阳下山前即晚饭左右,从渡口对面的剥隘以南十六里处,企图越过我部防区的百康至册外村一带,目前人数无法确认,大约在十到十五人枪之间。连部命令我排,务必有效阻截,力争全部人货缉拿归案!现在我命令,除三班班长韦耀清带领五人留守之外,所有人十分钟内吃饭,十分钟后全部出发至预定地点设伏。明白没有?”
“明白!”
诸如此类任务,刘存共参加了四次。在以往的任务中,烟匪一般都不会超过十人,每次不是一触即散、就是束手就擒没有任何抵抗。然而这一次,他感觉排长显得与以往不同,好像多了些慎重,刘存不由暗暗担心。
约一个半小时后,刘存所在的二排一行二十五人悄然到达了目的地,全体隐蔽在距离谷拉河东一百二十米远的小山峰下,这一带方圆二、三十里范围内全都是乱石嶙峋的山丘和灌木杂草丛生的荒凉之地,除现在自己埋伏的山峰中间是狭窄的山坳之外,基本无路可走。从埋伏点往前看,二十来米宽的谷拉河在茂密的大毛竹的围绕中波光鳞鳞,若隐若现。
李排长做了个手势,一、二班长立即靠过去,刘存的位置距离李排长约三十米,看到排长在对两个班长边说边指指几个地方,待两位班长离开后,李排长弯着腰向刘存走来,趴在刘存的身边小声说到:
“我领一班在此正面设伏,二班移到右前方五十米的小树林里隐蔽,你领着你们三班的四个人马上到左边那条小沟里埋伏下来,记住,不许说话,不许走动,待我枪响之后一起出击,不能放跑一个匪徒,明白吗?”
“明白!”
刘存带着三班的四个战友迅速出发,一会功夫就绕过了荆棘横生的开阔地,消失在李排长左前方八十米远的小沟里,李排长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刘存这家伙真不错,训练执勤都表现得很出色,磨炼磨炼是块带兵的好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