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时湛阳也欲言又止。圣诞节刚过生日,他已经三十四岁了,想起从前那些细碎小事,想到现在这情形,忽地一下,竟也有点不好意思。
想了想,邱十里说:“兄上左边眼皮上有两颗小痣。”他的眼神仍旧是那样笔直,虽然羞臊,还是追着时湛阳的目光,瞳仁是两面黑透透的镜,“睁开眼睛看我,它们就藏起来了。”
话毕,他猛地回过神似的,忙把大哥在轮椅上放好,顺着临时搭的坡道往下推,“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时湛阳只觉得自己心跳得有点猛,他想,我也没发现过啊。
他不至于那么自恋,天天照镜子观察,他也知道,自己这张平淡无奇的脸,邱十里端详得要比自己细致许多,都替他看仔细了。多少回他张开眼,正对上两道直勾勾的目光,一对上,邱十里还会立刻把轻轻摸他的手缩回去,欲盖弥彰地别过脸蛋,背对他躺,从耳根红到颈根。
邱十里一向舍不得叫醒他。
最近两年倒是没再有过这样的早晨了。
之后又是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们的私人飞机还在目的地上空盘旋了两圈,邱十里相当烦躁,在电话里催了又催,降落许可才批下来。最终在萧山机场降落时,小雪初停,傍晚的太阳模糊地挂在灰沉沉的天际,一团发亮的红,没什么温度。
虽说不必按规矩过海关,但在这种禁枪国家,什么事也不能做得太过头。邱十里临走前在机舱保险柜里的那堆武器中翻了几遭,八仔以为是行李里面武器没带够,就提过来几个箱子装枪,却见邱十里只是从一打黄灿灿的霰弹枪子弹里挑出来一枚,4号口径,他在自己指节上比划比划,用袖口擦擦,又掂量了两下,随后把那些备用枪火锁回柜子,只留这颗子弹,收在大衣内袋里。
“帮我买几种金工用具,尤其是锉刀,要钨钢的。”他冲八仔笑了笑。
“嫂、嫂子放心。”八仔一害羞,又口吃了。他为邱十里开心,他知道他这是想到了好事。
大多数伙计都回去了,包括闪了腰的邵三,时湛阳给他放假治疗,只有八仔领着两个年轻青头跟着老板来了这座青灰色的杭城,而身为部下,他们被要求做的也只是提早安排好那点琐事,譬如买工具,又譬如用做工精良的高仿证件订好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