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点头,问过敌军重伤者所在的地方,由一名士兵带着,走到一处阔叶遮天蔽日的“绿荫长廊”,这在南部边陲并不罕见。
廊下的伤者长吁短叹,更有人不住发出痛苦呻|吟,叫出声不能缓解疼痛,确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如非意志极其坚韧者,在身体遭受极大痛楚时,根本无法忍住这样的声音。
而听者又会因为听见别人喊痛,数倍放大自身的痛苦,整片绿荫底下,战火留下的痕迹已被暴雨冲刷干净,每一片树叶都获得了新生,各自展现出肥美的绿意。
人群中却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陆观的到来,吸引了一双双忧郁惧怕的眼睛,但凡能动的伤兵,都不由自主地把身子紧紧贴着地面向后挪动,以期离他远些。
一名伤兵大声“啊”地痛叫出来,即刻闭了嘴,把头埋到战友的肩头,在对方粗糙的布袍上用力磨蹭自己的前额,直至额前红了一片,才抬起缺血疲累的双眼。
征南军带来的五名随军军医,已有三名在这里,所有伤员都被解去护甲,卸除兵器。
一名军医趋步上前,低声禀报:“已经都处理完毕,只是药材短缺,我们已经尽量就地取材,实在有些伤药暂时找不到可以替代的草药,地形也不熟悉,就地取材多有不便。”
“苏修武。”陆观叫了个名字。
紧随在他身后数步的手下过来。
陆观朝军医吩咐,写一张药单子,天亮之后,让苏修武带人去附近村镇里采买。
“要就近,实在买不到的,找当地的郎中看看,有没有能代替的药材。”陆观朝伤兵们扫了一眼,问军医里头是否有伤势特别致命的。
“已经都处理过,除了两个病人失血过多。”军医向后看了一眼,贴到陆观耳边说,“得看今夜熬不熬得过去。”
陆观表示知道了。他的目光扫过所有的重伤员,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片刻,靴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到他们中间。
人群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你们都是原循州驻军?”陆观席地而坐,坐在了这群伤兵中间。
“我不是,我是循州人,还没到参军的年龄,家里大哥死在战场上,我就被征入军中,到今天满四个月了。”
陆观看见说话的人还只能算是个孩子,问他多大年纪。
“十四。”伤兵头上缠满绷带,眼珠黑亮,稚嫩的双眼皮窄而短,少年人特有的稚气尚未褪尽,光滑如新的皮肤上糊满了难以彻底清除干净的凝固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