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眉头微皱:“隆庆州毕竟危险,可别贸然行事。”
“我知道啦,一定不会偷偷跑出京的。既然要出远门,肯定得让爹娘知道啊。”朱厚照道。旁边的朱厚熙听了,赶紧踮起脚尖:“我也去!我也去!”他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怎么也得跟着太子哥哥去见见世面啊。
“行,你也一起去。”朱厚照满口答应了,浑然不觉杨慎正微微皱着眉打量着他们堂兄弟俩。杨慎并不傻,相反,他的脑袋绝对是难得一见的聪慧。只是从前他太相信自家朋友,所以从来不多想而已。可今日所见的种种细节,让他不由得对朋友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为甚么王兄不受朱寿的礼,反倒给他还礼?明明朱寿叫他“小王先生”,本来就应该执弟子礼才是。就算平日里再亲近,师徒间规矩并不严整,这种场合也根本不需要回避啊。等等,他怎么会忽略,朱寿还叫王学士“大王先生”?仔细想想,这种称呼显然不单是敬称,而是王学士确实同样是他的先生。
不仅如此,他依稀还想起来,朱寿曾提到李阁老与谢阁老,也是叫“西涯先生”与“木斋先生”。话里行间颇有些亲近之意,也并不仅仅是敬称。甚么样的人能拜好几位先生为师?而且个个都是翰林院的大才?
王兄的弟弟们一见着他们就格外拘束,还特意朝着他们行礼。他本以为是因为彼此有些生疏,王家又是礼仪周到的官宦世家的缘故。可除了李兄之外,他们俩的年纪都比王家人小,都算是晚辈。哪有年长者主动给年幼者行礼的道理?除非,除非……
杨慎的目光落在了朱厚熙身上。他见过朱寿的妹妹和弟弟好几次,却是头一回见到他的堂弟。这孩子与朱寿如此亲近,怎么平时不见他带着堂弟出来顽耍?偏偏在宗室进京之后,这孩子就出现了。
朱厚照自是不知杨慎已经心有疑虑,爽朗地笑着与王守仁告别,还给他送了一张好弓作为临别礼物。王守仁并没有推辞,转而又与李兆先提起了书法课之事。是的,李兆先将接替他成为太子殿下的书法老师。虽然他对兵法策略不感兴趣,但一位单纯的书法老师为甚么要懂兵法呢?
杨慎忍下心中的疑惑,看似平心静气地和王守仁道别,也送了笔墨纸砚作为礼物。不多时,王守仁便向众人拱手告辞了。风雪太大,他若不快些启程,恐怕就很难赶在今晚进入隆庆州的州城。所有人都目送着那辆犹如独行于天地之间的清油马车,心底的思绪自是各不相同,难以言明。
回城的时候,朱厚照特意唤上王家兄弟作伴,有心想与他们亲近些。只可惜王家兄弟知道他的身份,难免束手束脚的,彼此间说话都透着尴尬。朱厚照无法,只得借口带着朱厚熙去番邦铺子里瞧新鲜,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