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愣住了,迟迟未曾反应过来。丘濬和王恕也不曾想到,他们俩竟然会双双入阁,忙跪地请辞。朱祐樘勾唇微笑道:“两位爱卿一向德高望重,每日兢兢业业,对朝务的见解也颇有独到之处。朕早便觉得,该让你们入阁了。”
“陛下,内阁通常只有三人,而今却因老臣等之故,变成了五人----老臣以为,确有不妥之处。”王恕回道,“况且若老臣等入阁,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便一时从缺,六部事务如何处置呢?吏部这两年一直在致力于减少天下冗官,内阁反倒是变得臃肿起来,恐怕不合适罢。”
“请陛下三思。以老臣的资历与资质,都尚不足以入阁。”丘濬也道,非常直接,“而且,老臣如今与刘首辅有间隙,连同处朝中都无法安生,更不必提在内阁中一同议事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让老臣回乡休养去罢。”
“朕之所以让两位爱卿入阁,自然有朕的用意。”朱祐樘道,扫视着底下的文武群臣,“一则,历代并无朝中只能有三位阁老的规矩,列祖列宗也偶有五、六位阁老一同议事的旧例;二则,朕认为,内阁增至五人,议事便会更公允,亦能更快替朕想出万全的解决之策;三则,朝中无私怨,既然众卿是同僚,都是朕信赖的重臣,便须得以公务为要。”
丘濬与王恕还待再辞谢,朱祐樘摇首道:“朕意已决,两位爱卿莫要再提了。至于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暂时由你们二人兼任。年后朕再看看,是否需要提拔合适的人选担任尚书之职。”其实礼部较为空闲,丘濬完全能够兼任;倒是吏部一向忙碌,说不得是时候将当年被逼回乡的尹旻召回来了。
因是年前,暂时并无要事需要商议,朱祐樘便退朝回乾清宫去了。满朝文武注视着新晋的两位阁老以及首辅刘吉,目光中皆是复杂与了然之意----看似皇帝陛下是不偏不倚,并无任何偏袒之意,可今日的赏封与忽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原有的内阁三人,唯有刘吉没有任何封赏,徐溥与刘健都分别进了一位;而新来的两位阁老都是与刘吉有隙的直臣,其中一人还是之前与刘吉掐得风云变色的丘濬。
这意味着什么?显然,刘吉刘首辅已经失去了皇帝陛下的信任。陛下不想见到刘首辅在内阁一家独大,压制着徐溥和刘健,所以才又添了两位阁老,将首辅的权力瓦解得一干二净。想想以后议事的情形罢,无论刘吉提出什么观点,丘濬和王恕都绝不会轻易认同。有这两位对抗刘吉,徐溥和刘健也更能施展所长。
刘吉持着象牙笏立在原地,眼底深处风云变幻,带着浓重的晦涩之意。他自然从开始便明白,自己并非当今陛下的亲信,因此身在首辅的位置上须得处处小心。可是尽管再三伪装,他也依旧装不成徐溥和刘健的模样,依旧克制不住攻击与反击的欲望。毕竟,那么多年以来,他在官场中都是这样行事的,都是这样攻击政敌,最终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怎么可能在短短五年内完全改过来呢?
如今,他贸然的举动终是给自己招来了祸患。该如何处置如今的严峻场面?不退缩?依然照常行事?那大约只会惹得皇帝陛下越来越厌憎,迟早会像当年赶走万安一样,将他驱离京城,从此晚节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