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看吵醒了唐零儿,挣势更浓,一个非要另一个躺,一个不肯另一个的强制。
唐零儿揉了揉眼,看他们跻身的狭小空间,和梦中她和衾思共度良宵的,遥望碧落之姿的美屋,她轻喘叹了声气,又扑地笑面前俩人的模样,张口说道:“易宣你别跟白哥哥闹了,我们还要多久可以到昭觉寺?”
白诃听言死盯着易宣,逮住他还在用劲的手,扯嘴笑道:“快马加鞭,落日之前应该赶得到。”说完又凑近易宣的耳旁,小声说道:“大哥哥还是不叫了,叫白哥,叫一声,要么叫,要么睡。”
易宣挣扎了一会,汗都敷在额角,窗子恰时吹进一阵凉风,他砰地打了个喷嚏,瞧白诃紧皱脸,他瞧见自己昨晚吃的白面馍馍碎成小渣点缀在白诃脸四周,他还没笑,唐零儿倒叮铃发笑。从身后的行李包中寻出一叠厚绵布,唐零儿拿给白诃,却见他直接丢给易宣,叫他遮头,自己叫停车跳出去了。
从早晨到傍晚,唐零儿除了将昨晚的梦翻来覆去地把玩,或想到一路来点点滴滴的经历。时辰太多了,她得给自己的思绪填满,替换掉过于思念某个人的感受,那感觉就像食了极具刺激度的食物,身子已经疲软了,可它不听使唤,强打精神,抓心挠肺非要强迫自己将那人想个够。算算时辰,她已经有四天没见到她了,在这四天之前,她已经有五天没跟她说话了。会想到青儿,当初柳蕴厄走了,遥遥相隔,她竟能忍受。自己忍不了,也不想忍,算算时辰,天阴阴的,怎么还这么亮呢?
左手写了个安,右手写了个衾,心口画了个思。写字的不好看,抹了重来,反复几十次后,唐零儿的情绪像天边的亮圈逐渐暗了,兀自又埋怨起来,不知道安衾思为什么不带她走,是自己不好,还是她不好……唐零儿晓得自己想的窄,雄韬伟略、经国之治,从没在她的脑海中盘亘,或许,就是因为这点,安衾思,她……想来,自己确实不能给她什么东西。胡乱在车板面上画了几个圈,越画越乱。算算时辰,怎么就快要到了?
空空描了描昭觉寺的外貌,唐零儿甫一下车脚步不稳,还好易宣扶着她。大庙前左右两头石狮已经遭人削去了前掌,这座大庙经历数次烧杀抢掠,满身疮疤,朽木味充斥人的鼻腔,若细闻,还能嗅见淡淡的腥味。一年前,唐军联合回纥兵尽斩安史一脉,史朝义派十万精兵列阵昭觉寺,而后兵败逃走,战争的残痕经由时间和物体的发酵,破败地更加不堪。厌弃这里的味道,唐零儿和易宣快步跑进庙里,上下索求般东张西望,庙内太大,比白居寺的格局还要复杂,重重深门,间间僧房,他们户户闯入,除了惊起一地草雀和几只老鼠,并未看见其他活物。只有大厅烧了一地的黑炭,残留了人来过的痕迹。易宣伸手抓了抓炭,发现还是暖的,失望之余又兴奋起来,“师兄他们肯定还没走远。”哪叫唐零儿逮了他看了两眼,又大声唤师兄的名字,声音凄厉又哀怨。
边喊边作势还要去一间间找,易宣见她看得尤为仔细,好像第一次找是找师兄的身影,第二次是寻师兄的足迹。易宣正准备跟她一起,就听白诃玩着狗尾巴草,站在庙门中央说道:“他们朝莫州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