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念于我听,我来写。”我正欲抓笔,代以安与文澜皆伸手拦我,代以安道,“不劳烦凌公子,身为大夫,这写方子本就是我该做的,哪能让公子代劳?”以安笑了笑,将我拉到一旁。
一滴血,两滴血,三滴血。白色的宣纸上落满了刺眼圆润的血滴,笔尖落纸,颤抖而无力。只三味药,八个字,以安写了许久。笔锋终止,落笔那刻整张纸已然被血浸透,芊罗收了药方子,夏念真方起身道,“凌公子,我就不耽搁你问脉了。明日若得空,我们再叙叙旧,好好聊一聊往事。”
“拿药来,快去拿药来。”我又急又气,忙催文澜去拿止血药。代以安自行缩回手,与我保持一定距离,“无需凌公子操劳,只是破了点皮罢了,我回屋自会处理好。”
“你骗别人就罢,如今连我都骗。代以安,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甚恼,忙又拉过他的手捂住伤口。文澜道,“凌公子,过分关心只会让他以后的日子更难熬。”一语道破这暗涌洪流中的法则。我失神半晌,代以安强行缩回手,“还请凌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将血收拾干净再来为你搭脉,免得污了你的手。”
代以安的身影枯瘦,步伐踉跄。我甚感无助,发自心底的无助。文澜道,“公子袖上染了血,还是快回屋换一件干净的。”素衣染血,如同雪中红梅,颇有些晃眼。我回屋洗净了手上血,换了一身衣,未坐片刻代以安就来了。
代以安照旧朝我告礼,我亦像先前那般伸出手去。以安的右手缠了数圈纱布,白纱染血,看着就疼。进屋搁药箱,拿脉垫以安皆是用的左手,眼下为我搭脉亦是左手。越想越气,我的眼眶生了些许泪花,“以安,以春和以秋葬在一处,你还没去看过他吧?”
“未曾去过。”代以安的回答十分冷静,我亦十分冷静,“我许你三日,今日就启程回去看一看,不许推脱,也不容你推脱。”代以安收了手,忽视了我先前之言,自顾道:“公子的脉象稳定,暂无不妥。”
“代以安,代以春死了,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就一点都不想回去看一看他么?”我终是没忍不住泪水,热泪顺着脸颊滑落。代以安满眼皆是泪花,迎上我的目光,“我是大夫,我不是大罗神仙,我没有起死回生的丹药,我救不活他。人活在世一口气,活人远比死人重要,既然回天无力,不看也罢!”
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决绝的代以安,眼里含泪,但那泪水始终未曾流下。若说狠心,以安他又比任何人都关心以春,只能是生不逢时,生不由己。代以安走后不久我就卧了床,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醒着的,我分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