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鸿,谢谢你在临死前还肯信任我。
来生再做挚友。
江淮想着,深吸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选择弑君夺位,而是和皇上做交易,许是因为宁容左,许是因为,当日的青丝散落,狼子野心也真的消失了吧。
罢了吧,就让佛门那夜的仇恨就此终结,她愿用肉身相抗,这二十六年,这二十六个春夏秋冬日日夜夜,仇恨化刀扎在胸口,没有一次呼吸是不痛的,没有一个笑容,是安稳没有后怕的。
她承受过,知道有多痛苦。
不要再继续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江淮潇洒起身,抬头前望。
差不多到卯时了。
要黎明了。
江淮捡起那个褐色葫芦,里面还装着妇人的梨子清酒,她轻笑着,拔开盖子大口快饮,只是那酒刚入嗓子,就如火烧般疼痛,翻滚的冷意瞬间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片红疹。
仿佛被一根铁钩穿破肠胃,勾着五脏六腑疯狂的搅弄着。
可即便这样,江淮不曾停下。
直到最后一滴酒液饮尽。
唇色染成赤珠般。
润莹剔透。
她扔下葫芦。
那一刻。
东方化开一抹久违的鱼肚白,天地间迎来让人欢愉的熹微,那金黄色的温度爬上脸庞,是那样的熟悉,江淮灿烂的笑容浸泡在其中,眼底透着明亮,她瞧着不远处的茂密松林,心头欢喜。
几秒后,她转头回看,看着长安城的方向。
尘封的锈味扑面。
却终将消散。
那个禁锢了她半生的囚牢。
悬崖的锁链断了。
再也拴不住。
今日。
她终于解脱了。
江淮四肢百骸皆兴奋的颤栗,她重喘两口气,忽而弯腰痛快肆意的大声笑着,干脆甩下沉重的靴子,转身拎起红白相间的裙摆,从不曾回头的奔向那片松林,即便没有多一刻能活。
她抛下长安城,跑入松林,白嫩的脚踝在更白的雪里若隐若现,大步的越过碎冰小溪,裙摆被枯枝划破了也不自知,从此以后,能追上她的,只有身后那流云般的乌黑长发,在空中飞舞的自由自在。
善恶依偎的生平仿佛一卷笔墨浓重的画轴。
人生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