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有理,若周景儒当真睚眦必报,他就不会拒绝廉郡王的招安,反倒一封密信向皇上揭举此事了,他应该和廉郡王狼狈为奸,一同反君!”
“……”
“……”
两方吵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各个是脸红脖子粗。
皇帝听着,对视不远处的郭绝。
那人态度冷静,已然是准备赴死了。
而再转头看郭瑾,那丫头眼中凌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态,皇帝有些迷茫,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江淮,这份孑然傲骨,非一般人能有。
郭绝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够了。”
皇帝淡然开口,刚才还口舌争锋的众官僚瞬间鸦雀无声,他回头环视一圈,然后对一直没有表态的慕容秋道:“你说呢?”
慕容秋抬眼,淡淡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帝沉默,对于他的言听计从并未买账,负手回身:“郭绝,在场诸位所言,想必你也听见了,可朕只当方才做了聋子,朕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依周景儒信上所言,参与当时的宫变之事?”
郭绝泰然:“老臣若说没有,皇上肯放老臣一命?”
皇帝无言,一眼冰冷无情。
郭绝见此,仰天长笑几声,胸口怅然:“好啊,好”
说罢,猛地定格视线,伸手一指,厉声道:“宁历!我知你心中所疑!更知你心中所忌!我的这条命,你怕不是一天两天的想要了!既如此,我成全你!这些年我囚困于那轮椅之上,朝堂无名,已于死人无异,罢了罢了,只求你能看在昔日少年情分上,饶过青柠与我这一对儿女。”
郭染骇然:“父亲。”
郭瑾也紧紧的攥着其父的手,颤抖的咬着嘴唇:“父亲别。”
郭绝不舍的抚了抚她冰凉的脸颊,轻声嘱咐道:“瑾儿,父亲走后,咱们郭家就指着你了,别想着为父亲报仇,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
回头,对着朱云钧、杨峤等人一拱手,凛冽道:“诸位今日帮辩之情,老夫铭记在心,九泉之下不敢相忘,来生做牛马,再思报答!”
说罢,忽见他低伏已久的身子猛地扑了起来!
耀眼的阳光下,仿佛又是那个长枪破马一击定乾坤的汤朝虎将!
孟满下意识的抽刀,疾呼道:“皇上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郭绝的身子狠狠的撞向那龙台,坚硬的玄石面与头颅相接,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一道清晰的断裂声,瞬间使得浑身的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林起。
鲜血顺流而出,蜿蜒在那宫匠雕刻出来的字体缝隙中。
管子君臣中,那被映红的一行字。
君失其道,无以有其国;臣失其事,无以有其位。
二十一年前的佛门下,宁历放弃了他的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