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晚越想越觉不堪,见大殿左右立着四个横眉怒目金刚,似乎都在斥骂嘲笑自己,当下羞愧万分,垂着头快步离开大殿,在门口换了一身善男信女们朝圣的麻衣,往姬家租住的大院走去:无论怎样,我总得回家,虽然那个家让人害怕……
街上不时有一队队的兵卫呼喝奔过,又有巡逻的举着火把四处查看,遇着露宿街头的乞丐一律打起,又命进晚香的路人速速回家,不许停留,说是马上就要戒严。冯晚有些奇怪,连忙戴好面纱,连穿几条胡同跑回了姬家的大杂院,正攀着院门微微喘气,就听见姬四公一声雷鸣般的呼噜,登时吓得一激灵,闪身躲到了大水缸后面,不妨又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这里怎么多了东西?”冯晚疑惑地上手摸了摸:布料、手臂、肌肤……是一个人,软软倒在地上……
“啊……天……”
冯晚吓坏了,捂着嘴直接跳出院门,缓了半天才寻回一丝清明来:是个死人不是?他闭眼又喘了一回气,自己摇了摇头:不是,应该不是,那人身上还有温度,大概只是晕过去了罢。
冯晚慢慢又蹭了回来,哆嗦着还到水缸后面,往那人口鼻间探去,果然仍有气息,人还活着呢……这是谁啊?怎么会晕倒在这里?天色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冯晚暗道:想必是个讨饭的可怜人,每每睡在街头,今晚被官兵驱驰,就躲了进来,也不知是病了,还是饿了,就此晕迷过去。我既见着了,不好不管……便伸手推了推那人,轻声叫道:“喂?醒一醒。”
云瞳觉得旁边有人正推搡自己,却无力抵挡,也难于回应,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谢晴岚这一刺可真叫凑巧,莫非扎在气门上使我“离魂”了?何先生当年说过,“离魂”一发总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复原,那可真是糟糕。不能说,不能动的,可不任人宰割。又听来人在自己耳边轻唤,不由苦笑连连:瞧瞧,我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都不用等到天亮,现在就被人发现了。
冯晚见无应答,也不敢再叫,生怕惊动了别人,给自己和这乞丐招来麻烦。暗想:这可如何是好?我若将人背去屋中,公公见了定然不喜,打骂自己事小,只怕还要将人扔掉赶走。今夜四城戒严,官兵凶悍,这人又晕睡不醒,若丢在外面,只怕会被马蹄子踩死,那不是反害了人家么?可若不闻不问,由其死生,又于心何忍?思之再三,忽然想起院子角落里有个废弃的地窖,可以暂时一用。
冯晚先走过去,打开铁柱拦成的盖子,摸黑下到里面,简单收拾出一块小空地,回来轻手轻脚地把云瞳背了进去,放在一堆稻草之上,又记起以前在这儿藏过一个小火折子,摸了半天才寻出来,悄悄打亮了,往云瞳脸上一照。
“是个男子。”冯晚揭下她的面具,瞧了一眼,心下略安,稍一细看,便又愣神:不是自己所想的讨饭乞儿,看那衣装好似贵人家的仆从。再等往下看,不由大吃一惊:哎呀,原来他受伤了……但见云瞳腹下黏糊着大团血渍,似乎伤得不轻,却又染着一股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