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君像所有初恋小青年那样,作求爱前的自我介绍,他说:“父亲病故了,母亲每月有八元钱抚恤金。两个哥哥都已成家,爹娘对我的婚事都很着急。姨和姑姑给我说了两仨个,我都相不中。我这辈子不打算再回农村。我虽不是国家正式职工,可是建筑队的工头也不赖。我叔叔说要把建筑技术全教给我,哪月不挣个一百二百的。以后钱攒多了,在市内租几间房子住,或在郊区买宅基地盖一处宅院,比城市正式工还棒。云英,你打算怎样?”
“我能有什么打算?什么也不会,又没文化,又没城市户口,你们建筑队一旦不用我,我就得回家。说内心话,我可不愿再回到那穷得冒白硌巴儿的十八户。”
“我是问----问----问你的婚姻打算怎样办?”
“我不知道,听天由命。”
云英已经开始装糊涂。她已猜透了陈立君的用意。少女特有的羞涩自然地形成了保护层。她故意装得对这问题冷淡超脱,等待对方冲击她的保护层。
陈立君心里发急。热血汩汩涌动。额头上浸出了汗珠。他喘着粗气,吐出了拙笨的问话:
“你看我怎么样?”
云英脸刷一下红到耳根。她意识到这是向她求爱。怎样回答他呢这个人长相虽不怎么样,但对她特别体贴,爱护,亲近。干活总是照顾她。嫁给他今后可能不会受罪。他叔叔又是总工头,可当长期临时工。可是又一想,别管怎么说,还是个吃农业粮的临时工。一旦没活儿,这个建筑队就得散伙,他们就得失业。嫁给他,等于种旱地。天不下雨,就会挨饿。要在城市扎根,一要户口,二要硬门子。陈立君一条也不具备。那二歪倒很有气度。他姐夫是公安分局干部,起户口必须经过他们办。要成为市民,王二歪将是第一个人选。有了城市户口,吃上商品粮,就有了铁饭碗,就有了工作,有了工资,有了房子。就是暂时弄不来户口,也会总有工作干。终身大事还须和父母、姐姐商量。离家不到一年,怎能独自作主许婚呢?
但陈立君红着脸,两眼泪浸浸地望着她,焦急地等待她的回答。她低头默思……
始终没有忘记监督职责的卜三,早就躲在砖摞后面盯着他俩。一个多月来,他好像泡在醋罐里,酸劲难忍。他看到陈立君把云英领到这僻静处,一定不怀好意,他便偷偷跟上,见俩人唧唧咕咕老半天还不回去,他便通通迈着重步走上前。
“云英,早给你晾上水了,快去喝吧,再不喝就凉了。你躲在这里真难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