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咣当一声响,向两边飞开,表弟甩着书包进院,一头扎进厨房里,围着阿炎转个不停。
厨房太小,表弟这样一转,阿炎就无法工作了。阿炎就说:“你围着我转啥哩么,还不快去写你的作业。”
表弟才不去写什么作业,他明显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急于要把这兴奋的缘由表达出来:“姐,你坐过轿车吗?没有吧。姐,你知道轿车里头的座位是软的吗?用皮包着,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车子一动它就颤呀颤地。姐,你知道小轿车跑的有多快吗?从家里到学校我平时要走半个多钟头呀,可小轿车一眨眼就到了。姐,你知道吗……”
表弟不停点地说呀说的,姑妈闯进来,提着他的耳朵拎出去:“看看你这一身泥点子!快把衣裳脱了,自己泡到盆子里。你姐在干活没看到吗?光知道添乱。”表弟啊啊地叫着,不情愿地走了。阿炎就继续做事,但手脚却明显地迟缓,拿东忘西,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天早晨,刘清远还是到阿炎的摊上来吃早餐。他还是穿着皮鞋夹着皮包,跟周围吃饭的人形成强烈的对比。他还是不多说话,对阿炎既不冷淡也不怎么亲热,就像从前一样,好像昨天下雨时到阿炎的厨房里去吃饭的不是他,跟阿炎说了一大堆话的也不是他了。吃完早餐,他还是掏出零钱来付账,好像连那拾元钱的事也忘了。
阿炎想提醒他一声不用再交钱了的,但人太多了,她觉得这事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而且刘清远还像从前一样,多给了五分或一毛钱,依然挥一挥手,说一声“不用找了”,夹着皮包抬腿就走,绝不给阿炎给他找钱的机会。
多收了钱,阿炎本来应该高兴的,因为她完全可以把多收的钱放在自己口袋里,可以为自己添置个发卡或者小木梳啥的。就连昨天那张拾元钱的大票,阿炎也可以当作自己的意外收入了,因为这个当官的看起来是不打算从里面抵扣以后的饭钱了呢。那可是一大笔钱呀,差不多快赶上姑父一个月的工资了。
但阿炎没有高兴,连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她甚至有些失落,再加上一些失望。是啊,有了昨天那顿饭之后,她以为刘清远还会再问自己一些什么的,她都准备好了等他再问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回答了呀,但刘清远只顾吃自己的早餐,好像已经没有兴趣再问自己什么了。
是啊,自己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女孩子,是来住亲戚家的乡下人。在城里人的眼中,像自己这种人连一根路灯杆子都不如呢,不会有人会真正留意自己的。那就更不用说在当官的眼里了呀,自己能算作什么呢?在刘清远的眼里,自己还比不上表弟,表弟还能坐上他的小轿车呢,自己却不能。
阿炎想啊想的,就有些意兴阑珊了,干活也打不起精神来了。吃客王老三冲着她喊:“妞,你放的盐太多了,你尝尝还有法吃吗?”马六儿也叫:“妹儿唉,给哥盛一碟小咸菜呀。”阿炎却不理他们,随他们自己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