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歌

第五章 城郊细雪(1)(2 / 2)

那些都是大安府河西镖局的人。

他们在一个月前的深夜趁着大雪潜入长安城,各个黑衣劲装,手执利刃,想攻入京兆府衙劫走他们的总镖头王维岳。可是京兆府尹陈昭然早就有所准备,借调了数百名禁军将士,还出动了京师府库中的劲弩鳞甲。那一夜,除了王维岳,河西镖局四十七口无一走脱,全都死在了京兆府大狱之外。事后,为了警示天下,也为了引出蛰伏的王维岳,陈昭然上书皇帝,请求悬尸城外,而皇帝也并非驳回。于是这几十木柱就这样竖了起来,而这几十具尸体一吊就是一个月。

陈昭然的奏折上说目的是警示天下,顺便引出王维岳,可谁都知道,所谓警示天下不过是托辞,引出王维岳才是真。王维岳是崆峒派数一数二的高手,乃是陈昭然势在必得的人物,可是不管他以什么手段对付,王维岳从来都没有选择过低头。最后不得已的时候选择了破釜沉舟。而当夜河西镖局血案发生之后,王维岳和他结下血海深仇,自然更加不可能选择对他服软。这王维岳一走脱,陈昭然便再没睡过安稳觉,虽然身边有禁军护卫,还有重心从江湖中聘请而来的高手保护,可没来由的总是担心自己一睁眼就会看到浑身是血的王维岳站在自己面前。他着急且恼怒王维岳不来带这些尸体走,更加惧怕王维岳找到自己头上,索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这些尸体吊上去的第一天,长安城中就一片骇然,人人谈及城外悬尸而变色。到后来事情广为人知,便有许多太学生大为不服,还说要联名请命,请皇帝下旨将这些尸体都发回他们家乡,好让死人入土为安。第二日便有朝中大臣写了奏折报知此事。可皇帝似乎并不如何看中太学生们的心意,也没有下令撤去城外悬尸。

太学生们觉得是自己的心思没有上达天听,果真开始有人发动写联名折,还请人代为上呈。结果皇帝看后,仅仅是答复了三个字,“知道了。”就没有了下文。太学生们更加不满意,觉得皇帝陛下过于轻视天下学子的心意,于是约好了去门外静默示威。

初始之时不过二三百人,天寒地冻的,皇帝还担心冻坏了未来的大燕王朝的栋梁们,亲自下旨令廷侍卫送去手炉酒水,以驱散严寒。哪料他这单纯的怜悯之意立即被众多学子误解,误认为是皇帝站在学子们这边,于是更多的人参与到门外静默的行列中。三日后,黑压压一片人站在门外,蔚为壮观。

有些老持沉重的大臣觉得这样不好,就去劝告他们离去。或许是年龄大了一些,说话之时难免有些老气横秋,于是太学生们不满意了。他们觉得连皇帝陛下都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你们不过是一些臣子,如何能颐指气使?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先挑起的事端,于是大臣和太学生在门外对峙,大臣们说太学生意气用事,头脑过热;而太学生则说大臣们是不体民情,尸位素餐。中有几个刚刚入得朝堂的大臣还未脱血之气,以为太学生甚为有理,还替太学生说话。亦有稳重一些的学生觉得大臣们的担忧不无道理,这样下去只怕皇帝会龙颜大怒。

果然第二日刑部就大肆批捕带头闹事的太学生,短短几日就抓了十余名,其他的则纷纷作鸟兽散。参与静默示威的都躲在家里或者亲戚好友处,而带头的则纷纷向各省逃逸。而刑部的海捕仍在继续。

这事闹到此时,每每朝中少壮派大臣和暮年元老在早朝之时互相辩论,彼此指摘对方的不是。而陈昭然作为漩涡之中的始作俑者更少不了被两派一起排挤,每每在朝堂之上下不来台。更有人断言他的仕途也就止步京兆府尹了。

只是这中间皇帝的意思颇为暧昧,也不说少壮派过于冲动,也不说年老的臣子不讲道理,反而更像一个冷眼旁者,总是作壁上观的看着。有时候两派争执的厉害了,也不过是为微微斥责两句,责罚之意竟是丝毫没有。一些有心人开始揣摩皇帝陛下的心意,然后也学皇帝一样不轻易表态,于是朝堂上的情形更加有趣起来,少壮派与元老们互相争执,另有一帮有心人站在旁边看着,而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看着脚下的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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