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继续上升。她闭上眼,强令自己不再为这个曾令她身心俱疲的决定纠缠不清,而是把飞机的上升和行进当作一种宿命的牵引——这种要命的力,来自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季汉宇……
机身陡然一震。欧阳漓睁开眼,一道灼目的光亮刺入眼帘。云雾薄纱般萦绕在机舱前,太阳在远处的云层上跳跃。万顷的烟波,随着飞机的上升,向模糊的陆地缓缓地沉下去。欧阳漓突然想起季汉宇的话:“上帝那里每日都是晴天,只有凡间才会阴雨绵绵。”
她微微地笑了。虽然,与他邂逅的每一个细节,曾一度在她脑海里回放。但置身于云海之上的万里晴空,她还是愿意再回忆一遍。
320天前,盛夏,夜。西部大峡谷温泉浴场。
欧阳漓艰难地从热气蒸腾的水池中爬出来,接过侍者递来的浴巾,趿了拖鞋,向离服务台最远的一把帐篷般的阳伞下走去。阳伞下是一张塑料圆桌,四把塑料椅子。
欧阳漓寻了把椅子,坐下,用浴巾的边缘拭着细密的汗。正值午夜,宽阔的露天浴场像个繁华的集市。仍然从嘴里冒出的红酒味和晃动的人影,让她有些眩晕。特别是那个挂在半空、像个小太阳的白炽灯,顽固地透过遮阳伞的顶篷,在白色的桌面印上一种类似蝴蝶翅膀的花纹,让欧阳漓感到南国的夜,透着某种朦胧的诡异。
幸好夜风来得及时。这夜风涌得慢,就像颇有耐心的澡堂侍者,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只一次,就拭尽了挂在她肌肤上的水珠。欧阳漓长舒了口气,将乳白色的浴巾紧了紧。看来,公司安排的这次旅行,最惬意的就是在这个偏僻但别有风情的小镇享受完全自然的温泉浴了。以前,在京郊洗温泉,她总被那种粗暴的热度弄得心浮气躁。而这西部江畔的水,鲜活而柔软,像婴儿的手。服务人员煞有介事地介绍,这里的温泉有治疗皮肤病的功能,温度从20度到60度都有,分为不同的井池。欧阳漓的下属王俭还在贪婪地一池一池地试,企图洗掉满身大包;但她的皮肤光洁如玉,加上从小娇弱,泡到第四个池,已感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