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再次拂来,欧阳漓舒活了一下四肢,微闭上眼。整个浴场仍然在,但她分明感到这个长长的峡谷被漫无边际的清凉调控着,将盛夏的暑气隔离在峡谷以外的地方了,使人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在热闹的场所能够独处,在夜的浸润中回望自己的内心,对平时忙得忘记自己性别的欧阳漓而言,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经过十年的奋斗,她早已步入小康。物质上,她已不缺什么,车、房、工作,样样都令人羡慕,甚至她的家庭,都是同学、同事们艳羡的对象。可是,她在这个陌生的避暑场所感到了一种空虚。这种空虚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在平时,她会巧妙地让饱和的工作去填充。
但这种空虚到底是什么,她又无法回答自己。她只觉得有一种浅浅的失落,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跟着她,在无人的所在,在梦醒时分,在大脑深层的某个角落,它存在着,伴随她的记忆,提醒她,告诫她,让她隐约地觉出人生画卷的某处,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但她却不能准确地判断划痕的所在……
“欧阳小姐,我能坐这儿吗?”欧阳漓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中音,让她的耳膜麻痒了一下。
她警惕地睁开眼。圆桌的对面,站着一个肤色微黑的男人,浑身沾满晶莹的水滴,正汇聚成溪流向他系在腰上的白色浴巾渗入。他大概有一米八,两块结实的胸肌间,一撮稀疏而略微鬈曲的胸毛散发着一种撩人的野性;喉结很凸,方形下巴上剃得很仔细的胡茬呈现铁一样的颜色,这颜色一直延伸向颧骨高耸的脸部;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微微下垂,人中像被精心锉出来的一条沟;鼻梁高而挺,眉毛很浓,使他的眼睛看起来略微下陷,但那被密密的睫毛遮挡起来的双眸,如星般的亮,仿佛能够穿透别人的内心;不过,他的眼角或许因为爱笑的缘故,已经有了几条不可掩饰的皱纹。总之,这是一个棱角分明且略显坚硬的男人,凭欧阳漓的阅历尚不能准确判断他的年龄和职业。
“你认识我?”在短暂的一惊后,欧阳漓恢复了常态,但仍然不自觉地紧了紧裹在胸前的浴巾。她感觉饱满的胸脯莫名地胀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