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红一进楼就捂鼻子,说味道怪怪,又小心提着裙角,怕楼道上的污水,及至进了这屋,看靠墙站了六位灰涂涂的男生,一张破桌上不过摆着几瓶杂牌汽水,脸色更加难看。双方本就尴尬,偏偏李钢的破录放机又卡了带,一屋的人僵在那里。幸好走廊里有人直着嗓子唱歌,踢踢踏踏地从门外过,那歌声实在太怪,跑调跑了有好几里,谁绷不住扑哧乐了,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李钢小玫担负起角色,一一介绍了众人,一个个名字说下来,除了相貌出众或名字奇特的,其实也记不住。舞曲放出来了,鼓点敲在心上,后来就跳了起来,当然是李钢小玫带头,舞步娴熟、配合也好,倒象专门排练过似的,人才相貌看着也般配,看得大家心中都有了数。安红也会跳,不甘示弱地挑了个最顺眼的男生,大胆走到灯下。可惜这男生不会,憋出一头汗来,只好从头教起。但只过了一会,安红的笑声就朗朗地出来了,大概是孺子可教,那男生还算讨人喜欢吧。有安红这对“迈步”派打底,众人有了信心,双双对对下了场,室内的气温升了上来。
说起来长江和小叶是最后的一对,实在也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小叶多少有些委屈,可是面子上决不肯露出来,笑容比平时更矜持。长江对舞会本不大热心,只是一贯做事认真,反而把一双皮鞋擦得雪亮,让小叶看了有种莫名的感激。长江托起小叶的手,觉出一点热,她握着他的,觉出汗湿。
两人都有些倦怠,知道这舞会不是属于自己的。由此出发,步子倒放松得很,一步是一步的,踩在点子上。小叶眼中,是长江的一个领角,干干净净的一块白,随着灯光明明暗暗,除此没有别的内容。长江眼中,是小叶的一头长直发,有气无力地垂下去,索然寡味。二人索性将目光越过对方肩头,看别人的事态发展。小叶无意中发现李钢的手正在小玫的腰间逡巡,而且李钢好像陶醉了。她的心一惊,乱了方寸,一脚踩在他的鞋尖,慌慌地说了整晚唯一的三个字:“对不起。”
长江憨笑一声,轻声说了声:“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