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绪道:“不急。”
他缓步踱至淑贵妃书案前,望见了几封存放整齐的家书。
“先首辅夫人、尚书夫人可安好?”
淑贵妃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关心余家女眷,忙道:“回皇上,祖母、母亲身体康健,祖母前些日子还在家中设了宴席,精神尚佳。”
萧绪颔首道:“那便好,待你父亲归家,寻个日子回家看看吧。”
淑贵妃闻言,已是泪盈于睫,伏地叩拜:“臣妾谢皇上恩典。”
萧绪随口应了一声:“你休息吧。”
淑贵妃急忙应是,正要起身为萧绪宽衣,却见他已迈着大步,出了霞云殿。
她一时愣住,过了片刻才遥遥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出了霞云殿后,盛英正要派人去通传勤勉斋的内监,让其准备服侍皇上回御书房过夜,但被萧绪抬手制止:“不必。”
他抬头望望夜空,已是墨黑一片。
“去凤仪殿。”
盛英听到吩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晏箐已经洗漱完躺在龙凤榻上,悠哉悠哉的听玉芳给她念自己写的话本子,时不时鼓掌叫好。
听到萧绪要来时还有些讶异:“他不是还有政务吗?”
玉芳将话本子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娘娘,奴婢扶您起来去迎皇上。”
不过二月初,夜间还带着一些寒凉。
晏箐低头望了望自己绵软温暖的锦被,面露难色:“不去迎了吧。”
她迅速躺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吩咐玉芳:“就说我睡了,看他进不进殿。”
哪有后妃不迎皇上,还把皇上往出赶的!玉芳正待劝两句,玉茵就迎着萧绪进了东暖阁。
晏箐匆忙闭上眼睛。
听着她杂乱无章的呼吸声,瞧着她笨拙装睡的模样,萧绪只觉好笑:“不想朕来?”
闻言,晏箐自知装睡已经败露,裹着锦被坐直身子摇头:“不是,是我不想下榻。”
还真是个符合她性子的理由。
萧绪瞥她一眼,没有追究,吩咐盛英伺候他洗漱。
晏箐默默地移到龙凤榻里侧去,将外侧给皇上留了出来。
萧绪从净房出来,看了看榻上多出来的一床锦被,微微蹙眉,但也没说什么。
要上榻时,他忽地顿住,从小几上拿起玉芳适才落下的话本。
“朕不是说了,宫中不得再有话……”还没说完,萧绪翻开看了两眼,被里面重重叠叠的黑色涂块惊到了。
“这是你自己写的话本?居然有这么多字都写错了?”
晏箐从锦被里窜起来,劈手要夺:“还我,不准看。”
萧绪瞬间远离了几步,躲过晏箐伸出的手臂。
他看书极快,三两下大概掠过,评价道:“这雅娘可是话本子的主角?”
他将话本子放回小几,摇头道:“也太愚昧了些。”
晏箐自然很喜欢自己话本子里的主角,听到这话竖起两条黛眉,争辩道:“哪里愚昧了?她明明很聪明!”
萧绪掀开锦被,幽幽道:“她夫君如此对她,她却找不准症结所在,一昧争强好胜,不是愚昧是什么?”
“症结所在?”晏箐正写得有些艰难,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症结是什么啊?”
“自然是她的价值。夏世子想娶的是能给他助力之人,而雅娘家世败落,也不能安心居于后宅侍奉公婆,于夏世子而言,她不是良配。”
“他若不满意为何不在成亲前说,届时一拍两散,二人互不耽误。”晏箐难得伶牙俐齿一回,毫不犹豫地反驳出声。
萧绪沉默下来。
晏箐见自己问住了萧绪,得意洋洋:“看吧,错在夏世子身上。”
正说着,她忽地想起一事,犹豫了许久,缓缓道:“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今日白日里没见到张昭媛。”
照他说的,张侍郎下放、张昭媛出宫,岂不是就是张昭媛没了价值?
“哦?”萧绪放下床幔,音色不辩喜怒。
晏箐等了半晌,萧绪也没有别的话,不知是不想谈起此事,还是完全不知情。
他那么忙,不知宫妃动向,也是寻常吧。
晏箐转了话头:“其实今日我还做了个梦……梦见哥哥和我都死了。”
萧绪的大掌原本虚虚地搭在她藕臂上,闻言倏地一紧,差点抓疼了她。
他瞪她:“刚出正月便说如此晦气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谨言慎行。”
“这有什么晦气的。”晏箐莫名其妙:“人不是都会死吗?而且我只是说梦而已啊。”
萧绪斜睨她一眼:“闭眼睡觉。”
“我不!”
晏箐气性上来,她本就因这梦心中有些憋闷,正想找人讲讲呢:“哥哥看上去老了许多,手中连个刀剑也无,只能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