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阁下一株红枫灿若云霞,龙雪衣还是披着那件梨花白的斗篷,静静地站在树下。在这样清冷的日子里,这斗篷的颜色显得越发清冷。而她娟秀的容颜映着秋日淡淡的阳光,宛如一株白菊,在这僻静的小院里,默默绽放。
“娘。”龙朔走向他的母亲。无论远看还是近看,总觉得母亲身上有种与世不容的孤独,是因为她过去的经历么?
看着这样的母亲,龙朔总会觉得心痛,于是更加怨恨当初抛弃她的那个人。这么美的母亲,这么温柔的母亲,这么娴静优雅的母亲,她应该被一位多情的男子细心呵护,应该过着比现在好十倍、百倍的生活,而不是这样在角落里孤独地生长,只等待那人短暂地经过,看上几眼。
“朔儿,回来了?”
“是,可是……”龙朔几乎开不了口,喉咙里有些凝滞,搬到西园去,就离母亲远了,母亲会不会更加孤独?“老爷命孩儿与玦儿一起搬到西园,命孩儿教导玦儿。”
龙雪衣呆了呆,唇边漾起欣慰的笑容:“看来你爹觉得你长大了,所以要你担负起长子的责任。玦儿是个好孩子,你跟他在一起,会很开心。”
龙朔点点头:“是的,娘,孩儿一定不负老爷所托。只是,孩儿不能常常陪着娘了,以后只能晨昏定省……”
“傻孩子。”龙雪衣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十七岁的少年,个子长得那么高了,很快就该追上他爹了吧?要成家,要开枝散叶,岂能总在自己身边?“你已经长大了,总不能象小时候那样粘着娘亲。你要跟你爹一起干大事,还要照顾弟弟,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在娘身边?放心吧,娘本来就是好静之人,每天能够看到你,娘就很开心了。”
“那孩儿去收拾东西,现在就搬过去了。”
龙朔回自己房里去收拾衣物,他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收拾完,刚想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的声音:“龙雪衣,我家夫人来看你,你都不懂来迎接见礼么?”
龙朔从门口看出去,就见大夫人被侍女扶着,站在院门口。那侍女一脸盛气凌人的模样,而大夫人虽在病中,却依然不减主母的气势,凤眸中隐含着威严。
龙雪衣轻移脚步,走到大夫人面前,微笑道:“听说夫人身体欠佳,雪衣正想去看望夫人,不想夫人自己来了。夫人若不嫌秋思阁简陋,就请里面坐吧。”她的样子不卑不亢,连腰都没有弯一下。
“你!”那名侍女恼怒地盯着她,喝斥道,“你是什么身份,见了主母竟敢不拜?”
作为唐傲的正室夫人,除了她的儿子唐玦每日晨昏定省,唐傲的如夫人姬绣以及她的一双儿女唐珉、唐瑾也会日日向她请安。只有龙雪衣母子是个“异类”,几乎从不踏进卫琬院里。
龙雪衣是躲进小楼避开一切,偶尔与大夫人卫琬正面接触,她也从不跪拜,只是用一种温文柔和的态度表示尊重。
而龙朔因为经常跟在唐傲身边学武、伺候,遇到卫琬的次数比较多。无论如何,他已认祖归宗,属于唐家人,所以见到卫琬,他也会跪下行礼,称一声“夫人”。
龙雪衣淡然一笑,声音依旧轻轻柔柔:“丁香姑娘,雪衣在唐府什么身份也没有,所以,夫人从不计较雪衣的礼节。”她转向卫琬,“外面冷,雪衣怕夫人身子受不住,夫人请进吧。”
叫丁香的侍女张口结舌,而大夫人面色一僵,眼里有一丝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继而轻笑道:“我就不进去了,我来只是想告诉雪衣妹妹一声,朔儿从此是玦儿的小厮兼侍卫,他会到西园服侍玦儿。这是我的意思,也是老爷的意思……”
“不!”龙雪衣大吃一惊,这个说法,与刚才朔儿所讲完全不同,“老爷是让朔儿照顾、教导玦儿,他是长子……”
大夫人笑得有些轻蔑:“无名无份的私生子,配当唐门长子么?雪衣妹妹,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老爷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所以才把他接回来。可他在唐家只能是下人,现在伺候少主,将来伺候家主。妹妹,你不要怨别人,怨只怨你自己当年行为不检,与我家老爷无媒苟合……”
龙雪衣身躯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嘴唇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种羞辱的感觉生生将她撕裂,眼泪涌进眼睛里,可她死死咬牙忍着。
龙朔在门内听得清清楚楚,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丢下手里的东西,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挡在母亲面前,凛然道:“夫人请自重!当年无媒苟合的可不是我母亲一人,你这样说,分明也是在指责老爷行为不检!”
大夫人被龙朔一句话堵住,气得面红耳赤,胸中一阵气血翻涌,猛烈地咳嗽起来。丁香慌忙扶住她:“夫人,夫人,你怎么样?”
大夫人背转身去,用帕子掩住嘴,有一缕血腥味涌进嘴里。她悄悄吐进帕子,没有让丁香看到。然后站直身子,粗重地喘息了两声,指着龙朔:“小畜生,牙尖嘴利,目无尊长,根本不懂规矩。丁香,给我上去掌他的嘴!”
“是!”丁香冲到龙朔面前,扬手一掌往龙朔脸上打去。龙朔抬手挡住,轻轻一挥,丁香一声惊叫,身子像断线风筝般被抛了出去,正好撞在一棵树上,又反弹回去,扑倒在地,半晌动弹不得。
“丁香!”大夫人惊呼一声,扑上去拉地上的丁香。龙雪衣如梦方醒,连忙也上去扶她。
丁香摔得七荤八素,后背撞在树上,撞得她眼前发黑,喉咙里泛起一丝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