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对街的小巷口处,身体蜷缩成一团的女子柳眉轻蹙,悠悠转醒。
哭久了的眼睛肿得不成模样,阳光刺目,左皙池勉强用手遮挡才堪堪睁开眼。
她竟然在这里睡了过去。
左皙池撑着墙面站起了身,瞧见对面大理寺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两方站着带刀的侍从。
她看了一会,最终移开了目光。
左皙池一夜未归,如兰和若竹快急疯了,在见着双眼红肿的人失魂落魄回来时几乎喜极而泣。
“小姐您昨晚去哪了?”
“奴婢和若竹寻了您一整夜,还以为您被.......”
“我没事。”左皙池勉强扯唇,绕过她们走进了医馆。
昨日玉坠抵给了李子尧,今日便该面对剩下的银钱该如何凑齐。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银两还清,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在他面前的尊严。
左皙池坐在铜镜面前呆滞地瞧着自己苍白的脸,忽然目光移到束发的发簪上。
这簪子是她从陆家带出来的,还有耳坠。
虽说都不是顶顶奢华的东西,但应当也能换上一两多的银钱。
想到这里,左皙池眼中终于出现了几丝光亮,她忙不迭地拆下发簪与耳坠,随便取了根发带束起及腰长发。
这一次去当铺再没遇上李子尧。
当铺老板见她急需银钱,又不懂市价,最终只勉强给了她一两银子。
然而这对左皙池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她急切地想将银子先还给李子尧,却在出门之后猛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寻他。
是了,现下正是上职的时候,他一定在五军都督府。
“左皙池。”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左皙池蓦地顿住脚步。
昨日新婚,同僚恭贺、父母中意,整个陆家阖家欢乐,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喜日子,陆奕行却穿着那身喜袍独自在知语轩坐了一夜。
长夜漫漫,他脑中全是长街上的匆匆一瞥,以及她被别的男人揽在怀里的模样。
嫉妒与愤怒充斥了他整颗心脏,他脑中反复缭绕着她离开前的那句「你不配提他」。
凭什么?
他明明也同样出身名门,他也是苦读圣贤考取功名,从未倚仗家中权势在京中谋个荫官苟且偷生——
多年前在国子监的时候世人只知李老之孙少年英才是大燕最年轻的状元郎,可他陆家嫡长孙亦是一举中第的今科进士!
所以凭什么他比不过李子尧?!
“才离开陆家几日便迫不及待攀附新贵了吗?”陆奕行切齿咬牙。
他一如过去的六年般朝她吐出冰冷又饱含揣测恶意的言论,左皙池缓缓转过了身。
对上她陌生的眼眸,陆奕行心口凛住,冷笑嗤声:“现在是陆家无法满足你了吗?还是说你早就想好了要去朝李子尧摇尾乞怜?亏你出身官家,倒是我看错了你,这般行径与青楼妓子何异?”
左皙池尾指勾过被风拂起的碎发,声音很轻:“小陆大人不是一直这样认为我吗?”
近在咫尺的女子及腰长发被一根素色发带随意拢起,衣衫素净,分明毫无威慑,可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刺激了陆奕行的心。
她不该这样看自己的。
她怎么可以这样看自己?
陆奕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被这般轻视。
更何况眼前之人还是他从前的枕边人,她向来地处下位,对自己言听计从,何曾有过今日的忤逆?
——他再次想到昨日她与那人抱在一起的场景。
“你与他可有......”数十年的教养让他说不出那龌龊的词汇,陆奕行吐了口浊气,“你现在可还是清白之身?”
语落,左皙池难以置信地抬起眸。
“倘若你还清白,先前种种我依旧当做你冲动行事,只要你服我管教,你还可以回到陆府平妻的位置。”他给出了自己的施舍。
“世人皆知你是我陆家的弃妇,又是奸佞之女,不日陛下便会对左家发落,我怜你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倘若你未曾和旁人有过......首尾,我可容你在陆家的一席之地。”
没听见她的声音,陆奕行只当是她动了心。
他再次恢复从前的高傲:“左皙池,你离不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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