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低下头没有说话,有风吹过,身后的榴树微颤,滚下几粒未开的花骨,正好落在小关的衣服上,沈夏深帮他把红色的花粒掸掉,又帮他整理了一下助听器,然后起身说:“走吧。”
从小关家里出来后,沈夏深径直去警局补办了一张身份证,然后买了趟回老家的车票,老家已经没有亲人,但他突然想回去看看唐绿以。
说来惭愧,去年他为了躲秦程,连唐绿以做七都没做完,祭日和清明更是没敢回去,只在路边烧了点纸钱,草草了事,现在既然他已经被秦程发现,便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了,正好这段时间他也攒了一些钱,够他生活一阵子。换句话说因祸得福,他现在反倒完全自由了。
火车一路颠簸终于到站,一下车沈夏深就直奔墓地,在路口的香烛店里买了点蜡烛和纸钱,又拎了瓶酒,42度的洋河普曲,唐绿以活着的时候偶尔会喝点。
他终于来到了唐绿以的墓前,在乡下,隔壁就是别人家的菜地,坟上的土已经很旧草也很高,太久没有人来过了。他徒手拔了些草,留出一块空地,然后用纸杯倒了酒,坐在旁边烧纸钱。
烧纸钱的时候总要说点好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发大财之类,但沈夏深没说。能说什么呢,他就是单纯地有点想他了,不带悲伤色彩的那种想。
沈夏深说:“阿绿,我来看你了。别怪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我实在没有办法回来。清明时给你跟妈妈烧的纸钱收到了吗?够用吗?不用担心我,我一起都好。你可能不信,前段时间,我还进剧组当了摄像助理,拍电影那种。在剧组总是会想起我们在夜色工作的时候,那时你常说,等你成了歌星,让我当你的御用摄影,结果你没当成歌星,我却真拍了电影。所以你后悔了吗?人还是要坚持活着,对吧,阿绿。”
沈夏深不说话了,默默坐着往火里烧纸钱,纸烧完了就点根烟看火熄灭,在一片寂静中他们仿佛并排而坐,就像他们一起生活时的时时刻刻那样,很久,他说:“阿绿,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就格外想你。”
那是一种活人对死人莫名其妙的羞愧,在见证了一场疲惫的死亡后,他总是耻于享受现在的生活。
天渐渐暗淡下来了,星星在夜风里发颤,蟋蟀叫得震天响,捕蝇灯亮起来,他起身离开墓地,穿过绿浪般的杉树,黑夜不是黑夜,月光为一切覆了一层深蓝,树影朦胧婆娑,他明明没有哭,视线却很模糊,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沈夏深走回了家,家门钥匙早在一年前就连着他的证件都丢在了海边,他给家里的门换了锁,连着住了几天,吃饭睡觉四处看招聘,以及频繁梦见唐绿以。
很奇怪,不知是因为重见故人,还是因为重回故地,他这几天连着梦到唐绿以,比他过去的一年梦到的次数都要多。他原以为是阿绿有话要对他说,所以即便是梦中都努力想要把梦记住,但每每晨起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梦中片段。只知道梦到的是阿绿,然一切消散太快,没有任何暗示供他猜测,于是只能自我安慰道,只是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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