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中丞此言何意!?
家父纵然在开元二十二年有过败绩,也是非战之过,被胡人早早侦查出我大军动向,随即在草原上设伏,故而才有那一场战败……
就算家父在那一场战斗中,表现的不尽如人意又能如何?
难道一战失利,便要每战失利不成!?
哪位将军又能保证终生不败!?
难道战败一次就不能知耻而后勇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有将军愿意为我大唐出战吗?”
安庆宗也是真急眼了,急赤白脸的一顿嚷嚷,
谢三郎却根本不愿和他在这件事情上掰扯,直接一摆手。
“为将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
其他暂且不论,只说天文一道……
二月初离京,三月中出征,一路疾行之下,抵达契丹王账,正是三月底四月初……”
谢直转身,正面相对安庆宗,颇有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问道:
“我听说你也就在幽州边镇,知道不知道草原上的天时,只分雨季旱季?
现在我来问你。
草原上的雨季,是从什么时间开始?”
一句话,问得安庆宗脸色大变!
“说话!”
谢直却不给他发呆的机会,顿时一声厉喝,声震金殿。
安庆宗被吓了一大跳,抬头,正好碰上谢三郎阴冷的目光,心神激荡之下,顺口就回答了谢直刚才的问题。
“草原上的雨季,正是这个时候……”
此言一出,金殿哗然。
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就算没有亲自领军作战过,却也多多少少知道点军务上的事情。
三天疾行五百里,这个速度,已经对大唐军士的体力,提出了相当严苛的考验。
如果再碰上连绵不绝的大雨……
在草原上那种没处藏没处躲的地方,又当如何?
恐怕要耗尽了唐军的最后一丝力气!
如果这样的话,还如何突袭契丹王账!?
在满朝文武的哗然之中,谢三郎恨恨开口。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安庆宗!
你最好盼着今年草原上的雨季能晚一点来!
这样的话,说不定此战还有一线生机。
如若不然,下次见面,必定是在审理安禄山丧师辱国的公堂之上!”
一语出口,无人能驳!
如果今年草原上的雨季如期而至,那么安禄山统领的幽州军、河东军,绝对情况堪忧,如果再考虑上安禄山本身“贪生怕死”的属性,说不定这货一见战局不利,又会转身逃跑……最后的结果,恐怕又是一次大败亏输!
到了那个时候,安禄山丧命塞外也到还是罢了,如果他回到幽州方镇的话,恐怕等待他的,就是朝廷派出去捉拿他的好手!
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安禄山被押解回京受审!
覆巢之下无完卵!
既然安禄山这个东平郡王都成了阶下囚,那么安庆宗这个东平郡王世子,幽州、河东方镇进奏院留守,安庆宗,岂不也要一同受审?
而在如今的朝堂之上,能够审理东平郡王的,除了谢三郎,还能有谁!?
所以,谢三郎当朝放出来这么一句狠话,还真没有人能够跟他争辩一二。
不过,纵然没有人能够去争抢这个审理安禄山的资格,却也有人说话了。
“此战结果……会败……恐怕也不尽然吧……”
李林甫。
塞外胡人不稳,安禄山提兵出塞,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在其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在金殿大朝会上,被谢三郎指着鼻子骂“此战必败”、“丧师辱国”,如果是真的,除了安禄山之外,他这个大唐首相也难辞其咎,所以,即便他不愿意和谢三郎正面冲突,却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
李林甫这个大唐首相,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了,多少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军务这一块并不熟悉,如果就安禄山如今的表现跟谢三郎正面相争,那纯粹是自取其辱……
因此,他换了一个角度……
“如果东平王此战必败,又何必写信让世子奏请陇右军出塞?
以李某来看……
东平王对此战还是有把握的……”
满朝文武一听,也觉得有理,如果安禄山那边的战局不利,早就应该想着怎么从草原上全身而退呢,哪里还有精力琢磨什么陇右军,又哪里会写信奏请陇右军出塞作战,还扬言要包围契丹王账、一战为大唐边疆打出来十年的太平?
大家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难免升腾起来一种期待,也许谢三郎说得是错的……呢?
想到这里,满朝文武都难免偷眼去看谢三郎。
却不料,谢三郎根本不在意这些目光,反而嗤之以鼻,对李林甫说道:
“李相……
军务之事,你不懂,我信。
难道,人心……你也不懂吗?”
言语之中,自带一种蔑视,尤其在“人心”二字之上加上了重音,让满朝文武之中很多人都脸色大变。
杨国忠更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人心!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那事情就坏了!
安禄山奏请陇右军出塞,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围攻契丹王账,而是为了推卸责任!
朝廷如果同意不陇右出兵……
我奏请陇右出兵,朝廷不许,结果我这边输了,你说算谁的!?如果把战败全部算到我安禄山的头上,我不服!
如果同意陇右军出塞作战,也有另外一种可能……
安禄山如今可能已经和胡人接战了,而且战局不利,奏请陇右军出塞,完全就是为了吸引胡人的注意力,好为幽州军这边减轻压力,说不定在胡人主力转向陇右军的时候,安禄山好有机会带着幽州军逃跑!
人心……
这就是没憋好屁!
怎么办!?
不仅仅杨国忠想到了这一点,有了谢三郎提点的这两个字“人心”,满朝文武之中,不少人也反应了过来,就连李林甫听了这两个字,都一时无言……
怎么办?
同样是他们心中的疑惑。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谢三郎的身上。
谢直刚要开口。
却不想,金殿之外,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开口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
“反了!真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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