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九微微蹙眉道:“陛下哪里不理解?”
洛九九继续说道:“从我记事开始,阿爸阿妈就时常叮嘱我,让我不要带着弟弟们接近云岭,因为云岭东边就是你们齐国的成州,那里的兵卒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云岭附近。只要让他们看见我们,哪怕是七八岁的孩子,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见一个就杀一个!”
李端再度开口道:“洛姑娘,边境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沙州七部根本没有恢复元气,七个部落里很多都是老弱妇孺,直到这两年才逐渐好了一些。我们沙州七部为了你们齐国,几乎沦落到灭亡的地步,可这十几年里你们齐国的边军做了什么?他们拿着我们族人的头颅去换奖赏,难道你们这些大人物从来没有看过,那些头颅当中究竟有几个青年人,又有多少是老人和孩子!”
洛九九循声望去,只见是右边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中年武官,遂挑眉问道:“你是谁?”
对于大齐朝廷而言,沙州七部是一个很无奈又很忌讳的名字。
洛九九明白他话中所指,随即略带不敢置信地说道:“陛下,当年我们沙州七部派出八千儿郎勤王救驾,结果被活活坑死七千多人,只有不到四百人逃回沙州。这件事到如今都没有一个妥善的处理,您让使臣带着几句好话和几车金银就想让我们沙州人放下仇恨,我们只是将那些使臣打昏丢回来而已,这样做很过分吗?”
洛九九仰头望着龙椅上的天子,轻轻咬着双唇,然后呼出一口长气,悲声道:“齐国陛下,其实我们也很想知道,你们齐国的大军为何要斩尽杀绝,为何不肯放过我们沙州七部,为何要年复一年想方设法地屠杀我们的族人!”
这个小细节自然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里。
洛九九昂首答道:“没错,是我,只可惜没有一剑杀了他!”
她的声音很清脆,只是用词不怎么讲究。
李端怔住。
他们只是不太明白,这沙州女子怎敢公然出现在大齐皇宫之内?
李端双眼微眯,问道:“是你昨夜意图行刺大将军侯玉?”
李端道:“朕自登基之初便接连派遣使臣前往沙州,数次向你们族人释放善意,你们非但不接受,反而不断做出有辱斯文的事情。”
中年武官沉声答道:“本官乃是枢密使郭从义。陛下虽允你入宫禀奏,不代表你可以胡言乱语,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收起那副野蛮做派!”
李端轻咳一声,对洛九九问道:“既然你行刺失败,怎地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反而主动跑去荆国公府?”
这番话不尽不实,朝中这些人精自然不会全信。
一声怒斥随之响起。
如是者三,李端只好放弃安抚,毕竟朝廷总得要点脸面。
郭从义摇摇头,一拂袍袖,转身不再与她多言。
李端登时语塞,此刻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允许这女子入宫的决定是不是一个错误。
在洛九九自承身份之后,几乎所有朝臣都相信她就是行刺侯玉的真凶,毕竟侯玉在成州都督府待了十三年,不知杀过多少沙州人。
洛九九听闻此言,脸上泛起一抹沉重的悲色,缓缓道:“我们的责任?”
洛九九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冷笑道:“原来是掌管军权的枢密使,谋害我们族人的凶手你也有份!”
李端强忍看向陆沉的冲动,又问道:“既然你觉得韩老国公是好人,为何不直接去找他,非要冒险行刺?”
洛九九坦然道:“如果能直接杀了侯玉,我当然不想去求别人。昨夜我不幸失手,接下来不止没有机会杀了侯玉,还要被陛下的人不断搜捕。与其东躲西藏还不能报仇,我不如试试最后的法子。”
“他的官职越来越高,手下的兵卒也越来越多,死在他手里的沙州人也越来越多。我刚出生的时候,族人们还能越过云岭来你们齐国采买货物,可是如今云岭附近已经成为沙州人的禁区,没人敢踏足那里一步。”
洛九九微微一顿,昂着头望向龙椅上的天子,一字字道:“齐国陛下,像侯玉这种靠着屠杀无辜沙州人当上高官的畜生,难道他不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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