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车来到墨苑大门之外。
陆沉在他面前自然不会云山雾罩,略显尴尬地说道:“可是除了师父之外,其他称呼都不怎么合适。”
郭从义和侯玉微微变色。
侯玉望着陆沉的双眼,感受着扑面而来、仿若下一刻就会拔刀相向的冷厉杀意,他不禁微微一窒,后面拱火的话竟然无法出口。
陆沉不由得想起那次在宝台山,他和林颉定下引诱内奸之策,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尉迟归悄无声息地跟随林颉进入埋伏圈,并且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典狂等高手发现,由此可见这位中年男人不光有一双摧金断玉的手,还有隐匿行踪的绝妙功夫。
不过他当然不会在尉迟归面前显摆,颔首道:“萧叔的提醒对我很重要。只是我有在想一个问题,朝争讲究手段和规矩,暗杀这种事恐怕没有作用。”
在知客的引领下,马车从侧门进入墨苑,然后停在一座雅舍外围。
陆沉面露感激,虽说萧望之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照顾他,但是这份恩情没有半点虚假。
陆沉听着这位养尊处优的中年男人自报家门,脑海中立刻浮现枫林傅氏这个名号,从容地说道:“傅先生不必多礼。”
尉迟归继续说道:“你先前在边疆打拼,上面又有萧兄撑着,极少和这些人打交道,恐怕不知道他们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果你没有触动他们的根本利益,纵然有一些少年意气,就像你前年入京对李家三郎的态度,那些藏在背后的大人物顾虑到你的身份和履历,肯定不会对你如何。但是,一旦你成为天子手里的那把刀,想要从这些门阀身上剜下肉,那么必然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郭从义笑道:“这话却是有些生分了。山阳侯,请。”
陆沉谦逊地说道:“在下岂敢在二位前辈面前轻狂无状,往后还望前辈们不吝提点。”
关键在于陆沉如何应对。
这话听起来是夸赞,却隐约带着刺。
他环视桌上的郭从义和侯玉,又看向旁边那些肃立的侍女和侍者,最后目光停留在傅阳子身上。
另一边的侯玉插话道:“枢密,不是末将多嘴,你这可是真的白担心。陆侯虽然年轻,却是尸山血海中爬起来的国之干城,他连数万景军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乐明鸿等人?”
郭从义、侯玉以及傅阳子所代表的江南世族,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陆沉会轻易地答应,但是只要陆沉没有当场拒绝,这件事不需要太久便能传进宫中天子的耳朵里。
郭从义哑然失笑。
这是毫无技术水准的拉拢,甚至显得太过直白和露骨,根本不符合门阀世族不急不缓的处事风格。
陆沉独自走下马车,便见郭从义和另一位中年武勋站在院外,笑吟吟地看过来。
只听得这位中年男人惨嚎一声,脸上瞬间鲜血淋漓。
傅阳子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忐忑之色。
如他先前所言,这便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杀气。
尉迟归抬眼望着对面的年轻国侯,正色道:“萧兄对他们的评价是,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私利而轻廉耻。”
陆沉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他连忙上前见礼道:“见过枢密大人、南安侯爷。”
陆沉捻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幽幽道:“傅阳子,本侯若没有听错的话,你这是公然贿赂朝廷大将?”
郭从义赞了一声,旋即便对一名侍者使了个眼色。
其实陆沉明白这些道理,因为他前世终究看过不少相关的故事,这或许是他两世为人不多的优势之一。
“前辈,萧叔担心我在京城这边会有危险?”
陆沉便没有继续坚持,毕竟那样显得太矫情。
陆沉这才收回目光,转而望着双手捂脸无比痛苦的傅阳子,冷然道:“本侯知道你出身枫林傅氏,也知道你们傅家最擅商贾经营之道,堪称江南门阀之中的翘楚。”
二皇子虽是墨苑的主人,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下露面,其他墨苑管事压根没有那個资格,因此除了上菜斟酒的侍女之外,堂内便只有一位枢密使和两位南衙大将军。
郭从义震惊不语,侯玉当即拍桌道:“山阳侯,你为何要肆意伤人!”
两人一唱一和,眨眼间便抛过来几顶高帽。
“小人傅阳子,拜见大将军、山阳侯爷!”
“师父,我真没想到你会来到京城。”
“萧兄虽然甚少来到京城,但他和江南世族打了十五年的交道,对这些人的秉性很了解。”
陆沉忽地轻声笑了起来。
尉迟归继续说道:“萧兄已经返回来安大都督府,他担心你在京城这边没有一个真正的高手相助,便让我特地走一遭。我知道伱父亲肯定另有安排,你身边也有两千精锐骑兵,不过有些事终究还是我们江湖人更加擅长。”
他微微停顿,一字字道:“你若再多说半个字,现在就送你归西。”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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