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临窗独坐,望着挑窗外庭院里的青绿之景,心思愈发飘远。
这里每个人的立场都很模糊,或许这一刻还是知交好友,下一刻便形同陌路,更不能简单地用好或者坏来区分一个人。
坐在对面的李适之浅浅饮了一口清茶,淡淡道:“你若是将他当做有勇无谋的匹夫,将来肯定会在他手上吃亏。观他今日所作所为,完全当得起谋定后动这个评价。他先摆出坦诚以待的态度,这是打消乐明鸿等人的戒心,其次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是尽量争取这几位都指挥使的认可,最后那本小册子更是直接收买人心。”
“那也未必。”
郭从义微笑道:“并无大事,只是想着陆侯新官上任,本官在墨苑摆下一桌席面以作庆贺。除了你我之外,便只有南安侯在场。往后我等共同打理南衙,理应精诚合作互通有无,不知陆侯可有空闲?”
两人就此告别,陆沉在亲兵们的簇拥中策马返回山阳侯府。
“其一是针对陛下,我们要尽快推动储君之位的确立,让陛下为这件事头疼。其二是针对陆沉,让他一头扎进京军这座泥潭里,免得他还有精力搅动风云。”
“这件事我已经和郭枢密通过气,他今夜在墨苑宴请陆沉,席间会试探此人的想法。”
郭从义、王晏、刘守光、侯玉和京军十八位都指挥使,这是第三组。
平心而论,陆沉不喜欢这种状态,甚至有些厌烦,但他很多次警告自己,这是一段必须承受的历练。
所谓富贵险中求,陆沉不在意偶尔做出冒险的举动,一如当年在广陵城那個夜晚,他对林溪说过的话。
“大人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良久过后,李适之沉肃地问道:“都记下了?”
丁会连忙正色道:“请世兄吩咐。”
“此事不必多言。”
丁会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兄,近来有一些人对老相爷……”
陆沉眉眼宁静,在纸上勾勒出各种各样的标识和符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一套逻辑清晰的完整导图。
李适之没有闲情雅致安抚他,继续说道:“现在还没有必要行险,不过陛下的性情越来越急躁,手段也越来越强硬,我们已经退让太多,不能再继续退下去,否则会出大问题。你们丁家近来还算坐得住,但是其他家有很多人暗中找过我。”
丁会起身道:“世兄放心,愚弟必定办妥!”
李适之依旧沉静,继而道:“乐明鸿还算坚定,左玉山和严秉难免不会陷入迟疑,你要知道所谓的九大家乃至江南世族,本就不是铁板一块。”
不入中枢,焉能登高?
这些念头在陆沉脑海中闪过,他泰然自若地对郭从义说道:“不知枢密大人此来有何见教?”
丁会轻笑一声,悠然道:“最终乐明鸿还是原原本本地告知世兄,说明陆沉这些举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李适之应了一声,问道:“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门子乃是陆通亲自教导出来的机灵人,没有因为对方看似普通的装扮就冷眼相待,上前有礼有节地问道:“敢问贵客高姓大名?”
天子、许皇后、三位皇子,这是一组。
如果像萧望之和厉天润那样始终扎根边疆,倒是可以免去这些纠葛和烦恼,可同样也会失去进入中枢的机会。
“是。”
来到后宅书房,他的表情略显严肃,秦子龙和陈舒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安宁的烛光中,李适之不急不缓地说着详细的计划。
……
李适之很清楚那些人为何会对他的父亲产生不满,但他不想过多谈论这个问题,然后说道:“对于我们而言,眼下有两件事最为紧要。”
是不至于,而非不敢于。
但现在他毕竟管着南衙一部分军权,又是大权在握的枢密使,由他发起这场小规模的聚会顺其自然。
二人躬身行礼随即告退。
想要找到破局之道没有那么容易。
李适之双眼微眯,简单直接地挑破丁会的未尽之言,然后笑道:“不至于此。”
陆沉不再迟疑,拱手一礼。
后面的话他终究不敢说出来。
南衙三位大将军,陆沉和侯玉都有大将军印,郭从义只是代管那四支军,相信不需要太久便会有人接替他。
李适之示意他坐下,幽幽道:“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斗争过程,希望陛下能够明白我们的苦衷。他若不肯往后退一步,非要在眼下这种局势中再三逼迫下面那些人,届时只怕会酿起滔天巨浪,这座京城里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他看着桌上平稳的烛火,眼神如一团看不清的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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