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港城的前一天，萧鹤生再次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为两个小辈践行。

几杯酒下肚，萧鹤生对着两个人说了好些话，希望他们能白头偕老，家庭美满之类的，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从傅寄忱那里了解过萧鹤生的经历之后，沈嘉念就对这个中年男人更多了几分崇敬，待萧鹤生说完，沈嘉念邀请道：“等孩子出生了，舅舅来北城看看他吧，顺便多住些时日，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傅寄忱看了沈嘉念一眼，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萧鹤生目光温润，笑起来，连皱纹都是好看的，他点着头，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第二天上午，萧鹤生亲自送他们到机场，港城之行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抵达北城时，傅寄忱和沈嘉念在机场被粉丝认出来了，幸好瞿漠和郑翼前来接机，现场没引发什么骚乱。

沈嘉念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下，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心里就是有种特殊的感觉。

当年傅政鋆出事，他在手术室外等着，难以形容的煎熬，一分一秒都好似被无限拉长。他是个男人，尚且如此，何况她还怀着孩子，情绪本就容易失控。眼下，他只不过是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就哭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若是真让她待在手术室外等待，不知她会如何焦心难捱。

她说不下去，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哪会那么小气。”沈嘉念踢了下小腿，催促道，“你快点整理，别磨叽了，一会儿程姨该上来叫我们吃晚饭了。”

“出差？”沈嘉念竖起脑袋，坐直了，“去哪里？”

这样的话傅寄忱每隔几天就要重复一遍，沈嘉念听得耳朵起茧，脑袋一偏，靠在他肩头说：“不是还有你吗？”

“你别哭，别哭，对孩子不好。你听我解释——”一见她流泪，傅寄忱就有些慌，语无伦次起来，他蹲下身子，指腹轻抚她的下眼睑，“回北城那天，我之所以说是去出差，是因为我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你，直到今天我还在犹豫。如果我一开始就打算瞒着你，不可能露出丁点破绽让你察觉的。”

傅寄忱本来有些认真的神情，在听到她的话后，蓦地泄露一丝笑意，话题就偏了：“不舍得我？”

傅寄忱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张口欲劝说，沈嘉念抢在他前面说道：“作为家属，我要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我不去，你打算让谁签？你自己签吗？”

过了几天，傅寄忱收拾出差要带的行李箱，沈嘉念在一旁盯着，以防他忘了什么东西，她能提醒他。

“我知道在手术室外等着是怎样的感受，不忍心你也经历一遍。”傅寄忱见她止住了泪水，这才说出自己的顾虑。

沈嘉念晃了晃脑袋说不累，打了个喷嚏：“就是感觉北城好冷。”

在医生说出同类型的手术他做过不下百台时，沈嘉念悬着的心踏实不少。

说着，她哽咽了一下，仅仅是想象那样的画面，她就受不了，止住的泪水又要从眼眶里泛出。

沈嘉念用手背抹掉，她不想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沈嘉念的心沉了沉，确定了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她换上了笃定的语气：“傅寄忱，你有事瞒着我。”

傅寄忱本来就在瞒着她与告诉她之间纠结了几天，此刻，见她有所察觉，叹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站到她面前。

傅寄忱的手微微顿了下，淡静从容地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整套的商务装，取下衣撑，装进行李箱，随口道：“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沈嘉念坐在衣帽间的沙发椅里，闻言，没忍住翻了翻眼皮，找不出能反驳的话，索性不说话了。

抵达江城第一医院，沈嘉念观察了一圈，四周的景物映入眼帘，她对傅寄忱说：“这里我熟，哪条道上种着什么树我都知道。”

沈嘉念坐上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缩起了脖子靠在椅背上。

沈嘉念相信，以他的能力，真想瞒她，绝对会瞒得死死的。

沈嘉念同样握紧他的手，面色平静，眼里亦是一片无波无澜。有他陪在身边，还有他们的孩子，沈嘉念再想起那段日子，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心绪没有太大的起伏。

两人一坐一站，彼此对视。

女人的预感有时候准得可怕，沈嘉念在傅寄忱转身走去陈列领带的柜子前时，拉住了他的手，她仰起头看着他，顺着直觉问出口：“你真的是去出差吗？没有骗我？”

空气陡然安静，几秒后，沈嘉念听见自己轻轻吸气的声音，而后，重复那三个字：“做手术？”

傅寄忱起先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懂她在说什么，当初调查的资料上显示，她出车祸后就是在江城第一医院接受治疗，长达两年多……

今天就要在医院住下，瞿漠去给傅寄忱办理住院手续，沈嘉念还给瞿漠指了方向，告诉他从哪里过去。